第二十四章
云一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尚衣局的宫女,手里均捧着织锦。那几卷织锦里有淡淡的水红色,也有素雅的鹅黄色,总之都是些会让人嗅到春日气息的柔软色彩。
把织锦摆在桌上后,宫女们便离开了。溪悠然坐在椅子上,手指抚过桌上的锦缎,含笑赞了句,“这花色选得很好,我很喜欢。”
云一脸一红,垂下眸来不好意思地说:“主子过奖了,奴婢不过是照着主子说的花色来选,若说好看,那也是主子的缘故,奴婢不敢居功。”
影月看了眼溪,本以为她会借题挥,戳穿云一去了高禄那里通风报信的行为,岂料她竟从间取下一支云母簪,笑吟吟地赏给了云一。
“你刚到清音殿来,我也没什么东西好给你,这支簪跟了我好些年了,虽说不甚贵重,但也是我心爱之物。如今就把它给你,希望今后你能尽心尽力跟着我。”
云一颤着手接过簪,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是高公公派来的人,来之前高公公便吩咐过,美人的一举一动都要向他汇报。
正如所有妃嫔宫里都有这样的属于内务府的人一样,因着是代表皇上的高禄所分来的人,所以妃嫔们明知留在身边是个祸患,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地任他们去汇报。
只是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遇上心慈手软些的主子,指不定就是每次不顺心时逮着些理由将他们体罚一顿;若是遇上像常妃那样较真的主子,恐怕最后就会因为个什么“意外事故”丢了性命。
这样无措地站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跪在地上,小声地说了句:“谢主子赏赐,奴婢必当尽心尽力,不辜负主子的爱护。”
其实溪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皇上想看戏,那她就演给他看,反正正愁找不到过多机会表现自己,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要与众不同,要一直吸引皇上的注意力,那么通过云一来达到目的,这反而容易得多。
只是若云一真的将自己的事情巨细靡遗禀报过去也不行,不如恩威并济,叫她慢慢明白究竟该怎么做。
吃中饭的时候,才刚动筷子,就听门外传来小顺的声音:“皇上驾到——”
溪赶忙放下筷子,匆匆走出门,看都来不及看,就俯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嫔妾恭迎皇上。”
明渊看了眼她因步履匆忙而略微潮红的面颊,以及那头松松散散随意绾成一个髻并且尚在晃动的青丝,语气轻快地说:“美人不必多礼,朕挑的时候不对,倒是耽误了你用膳。”
“皇上能来,嫔妾开心还来不及,哪里是耽误呢?”她笑得一脸灿烂地抬起头来,纵然脸红红的,却掩饰不住眸子里的喜悦之情,“云一,去添副碗筷;影月,伺候皇上用膳。”
看她这样开心,明渊也便朝正欲开口的高禄摇摇头,“既然赶上了,那就在清音殿用膳吧,常妃那边你叫人去知会一声,就说朕改日再去她那儿。”
溪的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幽怨。
原来皇上本来是要去常妃那里,早点说出来的话,她才不会这么愚蠢地留他吃饭,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拉仇恨值吗?
常妃……那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这些日子思来想去,她断定与季清安苟合的人必定是常妃的姐妹,既然要报复,那么仇人的亲人也理所当然是她的仇人了。只是现下她还没站住脚跟,得罪常妃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嫔妾不知皇上是要去常妃娘娘哪里,嫔妾有罪,不该擅自做主要皇上留下来用膳!皇上还是移步临华殿吧,以免常妃娘娘继续等下去,叫嫔妾无地自容。”
明渊大步踏进屋里,看着那桌丰盛的佳肴,却好似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兀自坐了下来,“这是朕第一次在你这儿用膳,坐吧,别推三阻四了,常妃那边有朕在,不会跟你计较这点小事的。”
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推辞,溪只得坐了下来,陪着笑脸,却压根没了胃口。
如今她并没有自己的小厨房,毕竟那是宠妃才会被赋予的优待,她才刚晋封几日,吃的都是御膳房做的东西。
同为皇帝的女人,桌子上的东西可不同。明渊看了眼这些在平常百姓家已是丰盛到逢年过节也许都吃不上的佳肴,并没有多大兴趣,只因这堆东西连常妃那里的都比不上,又如何能跟皇帝的膳食相比?
但溪笑得十分满足,好像面前摆着的是什么山珍海味,而对面坐着的是自己最心爱的丈夫。
他看了眼好像从不曾在他面前盛装打扮过的人,觉得其实这样的清新秀致也许比胭脂香粉装饰过的女子更加赏心悦目。
“可还习惯宫中生活?”他打破沉寂。
溪笑吟吟地点头,“除了每日清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怎会不习惯呢?只是嫔妾怕这样无所事事地懒下去,会心宽体胖起来呢。”
明渊打量着她略显清瘦的身子,不置可否地说:“太瘦了些,再丰腴些也好。”
溪幽怨,“皇上是嫌嫔妾这模样不够令皇上满意么?”
“朕只是就事论事,美人确实瘦了些。”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缓慢地留恋着,以一种灼人的方式将她的面颊都给染红,“不过,虽说是略显清瘦,但该有的地方……朕还是很满意的。”
这是在……调戏她吗?
溪无语凝咽,正在为明渊乘汤的手一抖,有汤汁溢出碗边,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主子,小心烫!”影月赶忙从一旁拿过毛巾帮她擦拭。
而溪面颊绯红,羞愤欲绝地朝明渊请罪,“皇上恕罪,嫔妾有失仪态,请皇上责罚……”
瞧着她那双泪眼汪汪的眸子,明明是又恼又羞,却又明艳不可方物,明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