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待伯王十分亲厚,胤礽不信康熙真会夺了裕亲王的王爵,而此次与葛尔丹一战使葛尔丹元气大伤,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此乃裕亲王之功,功不抵过,过亦不掩功,若是对裕亲王惩之以夺爵,未免太重了些。倒是对裕亲王一向敬重有加的大阿哥今次会出面指证裕亲王让他感到十分意外。若是他出面为裕亲王求情,皇阿玛兴许能答应,即便不答应,只要他合情合理,占住大义,皇阿玛看在与伯王自小的情分上,也不会迁怒于他。
索额图见胤礽神色渐渐坚定,便知他已下了决定,太子爷是皇上一手教养大的,那说一不二的性子与皇上十分相似,他既已决定了,便无可更改。索额图想了想,道:“太子爷若想为裕亲王求情,不如从葛尔丹未灭入手,裕亲王葛尔丹生死一战,对其战术定多有了解,下回可派裕亲王再出战,必将万无一失。皇上待裕亲王素来宽厚,若有太子爷求情,说不定能宽恕一二。”
索额图的忠心自是不容置疑的,胤礽对他多有依仗,只是他从前私心太重,太过揽权,让胤礽对他很不放心,现下见他能揣摩对自己的心思,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帝王不喜臣下擅自揣摩自己的心思,以为威仪受了损害,然而,若是一个臣子不能对帝王的心思有些许了解,那这名臣子用起来就会不顺手,他的宦途必然无法风顺。
胤礽起身道:“叔公所言极是,事不宜迟,我这便去见皇阿玛,为伯王求一求情。”
索额图见此忙告退。胤礽换了身衣裳便往乾清宫去了。
康熙见他过来十分高兴,神色间并无半点不悦,目含慈爱的对胤礽道:“你怎么来了?朕闻说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佳氏温顺柔善,恰可与你做庶福晋,眼下人应抬进你宫里了,你快回去吧。”
胤礽的身子顿时一僵,结结巴巴地道:“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康熙以为他这是害羞了,不由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什么突然?朕在你这年纪,阿哥格格都有好几个了!”
胤礽大急,他忽然想起瓜尔佳氏月光般皎洁的容颜,不知为何心口钝钝的一痛,脱口疾声道:“嫡福晋还没进宫就先纳庶福晋怕是不好,儿子以为,不如缓缓吧。”
康熙敛下笑意,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好?大阿哥、三阿哥都有庶福晋了,你可听过有人非议?正妻不进门就不纳妾是那些汉人的做法,朕要你学习汉家礼仪却不是让你不辨是非什么都盲从。庶福晋已经抬进你宫里,你纳下便是,不必再言!”
康熙既然已做了决定,便无更改的余地,胤礽知道这是不能拒绝了,干脆定下心说起此次来意,恳请皇上对裕亲王从轻发落。
胤礽本以为会多费口舌,在脑海中将理由一条条整理,预备陈述出来,出乎意料的,康熙却微微一笑,只道了句:“知道了,你拟份奏疏明日听政时呈上。”言下之意算是受了胤礽所请。
胤礽小口微张,十分意外又惊讶,这难得一见的憨厚模样取悦了康熙,他的笑意轻柔了些,道:“你放心,这个李佳氏是我让僖贵妃亲自相看过的,贤淑端慧,颇有令名,必然不会叫你失望的。”
胤礽在康熙手下讨生活的时日久了,也不像开始那样怕他,听他这般神色柔和,语气就像哄孩子“青菜有营养要多吃一点”,不禁莫名的委屈了起来,垂首低声道:“那万一她生得不好看,我不喜欢呢?”像那个宫婢一样,矫揉造作的姿势,浓郁恶心的香气,还有捏着嗓子故意嗲声嗲气的声音,胤礽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康熙好气又好笑:“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当然是像瓜尔佳氏那样的。这念头一闪过,胤礽自己吓了一跳,言辞含糊的说:“我,我不知道,皇阿玛做主。”
“那你先回去瞧一眼,要是不喜欢,我就把她还给舒尔德库,如此可好?”康熙笑盈盈道。把人家的闺女还回去,这自然是开玩笑,当不得真的。不过,这也说明了康熙对他的宠溺,胤礽心里有底起来。
回到毓庆宫,毓庆宫总管李林笑呵呵的上前,想先讨个彩头:“奴才恭喜太子爷,贺喜太子爷,庶福晋入宫,太子爷您瞧,安置在哪处好?”
胤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随便找个地方就是。”李林一愣,忙应了声“嗻”,正要退下,却又听太子改口道:“把撷芳轩指给她住。”
李林的后背顿时激起一层冷汗,撷芳轩离皇太子居住的主殿最是遥远,看来这新来的庶福晋并不得太子爷喜欢,连见都没见就把人扔的远远的,想到自己方才还自作聪明的向太子爷贺喜,李林暗自叫苦不迭,大声的应了“嗻”,便急忙退下去办了。
要治罪裕亲王的是皇阿玛,如今轻易便准了他求情的依旧是皇阿玛,究竟皇阿玛这心中是怎么想的?大阿哥敢指证裕亲王会不会是皇阿玛指使的?胤礽走进书房,让房中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垣暮伺候茶水。他拈起墨锭亲自在澄泥砚上研磨,以此来静心凝神。
少顷,浓浓的墨汁均匀墨黑,胤礽坐了下来,拿笔蘸了墨,对着皇太子专用的奏疏纸张开始奋笔疾书。
这份奏折不好写,既不能为裕亲王之过正名,又要提到他的功绩,如此矛盾,胤礽写写改改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拟出一份满意的,拿新纸誊写了一遍,用细沙吸了墨,胤礽将奏折合起,明日呈给皇阿玛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