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期间学校没什么人,门卫躲在门岗里吹空调玩手机,上学期间进出时间管理得很严格,外来人要进去也不容易,但放假管理就松散些,好些隔得近的学生都会来打球。“先去教室,然后食堂,最后体育馆看看?”宁悦问他的意见。“都行。”两人走进树荫里,陈予锦收了伞。他们两人的班级是37班,整个准高叁年级文理一共37个班,文科班14个,理科班23个,他们班是理科班最后一个班,位置在四楼,前后门都锁着。“是不是和附中比多少差点?”宁悦曾经跟着她妈妈去附中参观过,知道那边环境和教学设施都比这边好很多。陈予锦倒不怎么在意这些,“教室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差别。”他眼尖地看见有一面墙上贴着照片,“那是什么?”“荣誉墙,你们那边没有吗?”宁悦走过去,一整面墙都贴满了,半边是照片,理科前五十名和文科前五十名的大头证件照都挂在上面,半边是名单,列满了文理前叁百的名字,每次大考都会换一次。陈予锦一眼扫完,没看见宁悦的照片。宁悦见他看得认真,多嘴问了一句,“你找什么?”陈予锦:“找我的位置。”宁悦:“……”学都没入,想得倒远。从教学楼出来,宁悦带着陈予锦直奔食堂,两者之间不算太远,直线距离大概400多米,天热,陈予锦重新把伞撑开,他们俩慢腾腾地走。宁悦交代,“正式开学后,你吃饭就别这么走着去了,得跑着去,尤其吃早饭的时候。”陈予锦点点头,“压缩吃饭时间,争分夺秒学习?你们学校挺狼性啊。”宁悦迟疑:“……倒也不是。”“主要是因为慢了,好菜就被抢完了。”“……”“特别早上的肉包子限量,有些班都派班上的长跑队员去买,跑慢一点皮都吃不上。”陈予锦:“……行。”食堂旁边就是cao场,这儿算是现下学校里人最多的地方,有些男生正在球场上打球。“还有两个室内篮球场和羽毛球场,要去看看吗?”“不用,知道位置就行。”说话间一个球冲两人飞来,陈予锦把伞往宁悦手里一塞,眼疾手快地拦下了,然后双手一抛,投了个漂亮的叁分。他跳起来的时候,t恤往上扬了一下,露出了一截精瘦的腰身,窄而有力,蓄势待发。宁悦眯了眯眼睛。场上吹来一声口哨,他们也不顾忌什么,当即就大声邀请,“牛啊!兄弟,要打吗?”陈予锦笑了下,“算了。”他从宁悦手里接过伞,“还要看别的地方吗?”宁悦没反应过来,眼睛迷茫地落在他腰侧,心想第叁回见面就这么大方?她想看哪儿就看哪儿吗?她语气回味又迟疑,“这不大好吧。”陈予锦:“?”看不出来啊,这学校还有什么不能看的机密场所?“啊……你说学校啊?”宁悦回过神来。
陈予锦察觉到她的视线,似乎想到点什么,意味深长道,“不然我说哪里?”宁悦沉默一秒,语气笃定:“学校,就是学校。”陈予锦深深看她一眼,有点此地无银叁百两那味了。两人回去的路上陈予锦接了个电话,陈爷爷打来的,让他逛完直接回家,挂了电话刚好经过一个便利店,陈予锦自然地问:“喝点什么吗?我请客。”宁悦笑着推辞,“不用。”她不喜欢喝饮料,平时渴了只喝矿泉水。但陈予锦大概是误会了,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他走进便利店拉开冰柜门,一副任君挑选的样子,“别客气,带我逛学校的报酬。”他这话带着点刻意的强调。宁悦笑容突然就一收,心里忍不住嘀咕,你是你,我是我,送伞还烧烤,陪逛给报酬,还真是半点不欠人情,生怕别人挟恩求报似的。她从他身边经过,垂下眼,语气淡淡道:“不用。”陈予锦:“不用客——”她拉开冰淇淋的柜门,“请冰淇淋吧,贵一点。”陈予锦:“……”宁悦在冰箱里挑挑拣拣,最后也没真的拿最贵的那种,意思意思挑了个平时不大会买的。陈予锦自己拿了瓶雪碧,见她挑好就一起付了,压根就没问过多少钱,可见确实不差钱。回去的路上气氛低沉很多,谁也没说话,宁悦也说不上自己在介意什么,本来就说不上有多熟,人家客气一点也是应该的,有来有还还能证明这人人品不差,但陈予锦“不想欠人情”的意思表露得太明显了,有点超过正常礼貌的边界,就显得他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搞得太过泾渭分明。当然她也不是要和陈予锦攀关系,不管是送他伞,还是带他逛学校,都是出于好心自愿帮忙,但他非得还点什么,就搞得事情很不对味。仿佛她有所图谋,而他万般不从。陈予锦看见宁悦越走越快,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好不容易到了楼下,宁悦客气疏离地告了个别就准备上楼,陈予锦看着她转身,手机在手里打了个转,突然叫她道:“宁悦。”宁悦回过头,表情平淡,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礼貌地问:“还有事?”陈予锦目光沉着地打量着她。片刻后,他走过来,打开手机递到她眼下,高大阴影笼罩着宁悦,他轻描淡写道,“加个好友。”因为喝了雪碧,他身上一股清爽的汽水味。宁悦愣住了。见宁悦没说话,陈予锦又往前递了递,他眉目清晰,无比坦然,“不是说有题目要请教?”宁悦心说您朋友圈门槛那么高,我哪敢上门请教,可却到底说不出这么不给面的话,她没拿手机,半开玩笑地问:“不会我扫了结果跳转出来个付款二维码吧?”陈予锦不可置否,他笑了笑,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他人很高,但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也没太多压迫感,因为眼神没有攻击性,只是一如既往地专注,宁悦猜测陈予锦家境应该比她想象中更好,大概父母都是有文化且高素质的人,所以才会把他教养成这样,尽管有点拽有点傲,但掩盖不住骨子里的良好修养。他像在诚挚邀请,也像是渔夫抛出了钓饵,状似随意地问:“那加不加?”宁悦在那一瞬间,恍惚地以为自己在注视着蒙蒙雾气中闪烁的路灯,看不真切,但在大雾弥漫时又不得不循光前行。她垂下眼,再抬头时她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