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对主任这么没分寸,像啥话?把枪收了!&rdo;苟培德转脸训了那个矮个子年轻人一顿,然后鼻子眼睛一挤,又换上了一种小人得志般的献媚嘴脸,对李涵章说:&ldo;共党立足未稳,只好采取&lso;以匪制匪&rso;的权宜之计,兄弟也是瞅准了这个时机,为以前的弟兄们找条出路。我这也就是在共党那儿混口饭吃,共党待我不薄,给弄了个协防队副队长的位子……&rdo;
&ldo;嘿嘿……怕你这顶副队长的乌纱,是把兄弟们一个个出卖了之后,邀功邀来的吧?&rdo;李涵章实在听不下去了,呛了苟培德一句。
苟培德的脸色,没有一丝羞怯。既然毕竟李涵章已经把话说破,他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干脆竹筒子倒豆子,说了个痛快:&ldo;主任,您别这么寒碜我。谁不知主任您是中统要员,又是新编第一军少将政治部主任,整个西南片区潜伏了一些什么人,还不都在你脑子里装着?到了共党手里,这可是一张王牌啊。我被共党抓了之后,完全想通了,妈的,这条命,卖给谁不是卖啊。主任,不瞒你说,当时刚被抓那会儿,看到你在街上刷标语,我就想把你捎带了。哪知道你一摸腰里,我被吓了一跳,当时没敢轻举妄动。不过,从那以后,我可就瞄着你了,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找到了你在小通巷落脚的客栈,正准备直接带上共党请你过去呢,哪想到你天不亮就走人了。兄弟我当下请示了上级,就近安排人手在几条官道上候着。还好,一网撒下去,没有落空,在这里把你等到了。主任,只要你跟我回去,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哇……&rdo;
&ldo;恐怕是你邀功心切,想把我这条鱼放到共党的砧板上吧。&rdo;李涵章冷眼朝天,看完了苟培德的表演,一语道破了他心里的小九九。
&ldo;主任,兄弟我没有害你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先让这兄弟拖着你,然后再单刀赴会了。主任你这一身的功夫,我又不是不清楚。我要真的铁了心抓你回去,一听到他们传回来的消息,还不立刻上报?不说解放军直接开车过来,我自己也会多带几个人吧?我没有这样做,就是念着旧情,还把你当长官敬着啊!&rdo;
苟培德这番话,李涵章相信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因为他刚被惊醒时,就立刻凭着多年血里火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经验和直觉观察了一下,知道苟培德没有带其他人过来。但他依然蔑视了苟培德一眼,冲他说道:&ldo;培德,哦,现在该叫你苟队副了。不错,你发现了我,没有通知共党,这里面有旧情,但也不排除你有亲手抓了我去邀功请赏的贪心吧?以前你吃着党国的俸禄打自己的小算盘,现在你吃着共党的俸禄,还在打自己的小算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共党给了你个副队长的乌纱,那是你的造化。可惜兄弟我命贱福薄,没那个造化。你要是还念以前的旧情,我们就各走各的道……&rdo;
&ldo;少他妈的废话,你就说走还是不走吧?&rdo;那个军统出来的矮个子年轻人显然不耐烦了,又把枪对准了李涵章,而且这一次,直接把枪顶在了李涵章的脑门上!
当时,李涵章身上也带着枪,一把是他的那支标准型的美制柯尔特1911a1式手枪,就藏在随身背着的背篼里,这会儿放在那辆鸡公车旁;一把是藏在左边袖笼子里的左轮,随时就可以拎出来,让这个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的家伙脑袋开花。这一点,苟培德自然也很明白,因此,才那么苦口婆心地劝降。李涵章虽然明白,凭自己的身手,要想制服这两个草包,几乎是翻翻手腕的事儿,但此刻,迫在眉睫的事情不是收拾苟培德,而是要远离成都,直奔云南那边的缅甸。李涵章不想因小失大,但短时间内,却又一时想不出摆脱困境的办法。
正这么僵持着,忽然,&ldo;啪&rdo;的一声枪响,那个矮个子年轻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脑门上就开了天窗,仰面倒了过去,污血汩汩地往外冒。苟培德瞪眼看着李涵章,他俩都一动没动:很显然,这一枪是从竹林子里打来的!
附近埋伏的有人,而且是李涵章的人!
苟培德愣了一下神,左右瞟了瞟小道两旁浓密得不见天日的竹林,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话,就飞快地转过身,撒丫子便逃。可还没等他抬脚,不知道从哪里又打出一梭子子弹,追着他的脚后跟。路面被打过来的子弹击起了一溜儿烟尘,苟培德吓得脸色大变,双脚乱跳,很快就往成都方向,兔子一样逃得没了踪影。
李涵章一时也愣住了。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想弄清楚枪声的来源。但事发突然,他站在原地冷静地观察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几枪是从哪片竹林子的缝隙里射过来的。
凭着自己对子弹射出方位的大致判断,李涵章钻进竹林子找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几个卡宾枪弹壳,厚厚的枯叶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的几个脚印。但再仔细寻找,便再也没有发现什么了。
深冬的竹林里,一阵风吹过去,沙沙地响。
究竟是谁救了自己呢?
经过刚才那一番突然的变故,李涵章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他顾不得多想,赶紧钻出竹林子,弯腰在那辆鸡公车上的两个袋子里翻了翻。见袋子里除了稻草,什么都没有,李涵章只好瞥了一眼仰面朝天倒在路边的矮个子,顺手拎起他那支刚才还顶着自己脑门的手枪,往腰里一揣,背上背篼,迈开两条长腿,往龙泉驿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