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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成都的12月底，并不太冷。李涵章出门时，在蓝色夹袄外罩了一件旧外套，换上一条黑色大裆夹裤，光脚穿了一双毛了边口的黑布鞋‐‐这种打扮，是成都此时最常见、最普通的市民衣着。

路上，时不时就会遇到一队队共军的士兵在盘查上街的人。多年的历练，已经使李涵章练就了&ldo;随境而化&rdo;的本事。这种&ldo;化&rdo;，不仅仅是神态衣着，更重要的是心态和精神的&ldo;化&rdo;。也许是基于这些原因吧，尽管李涵章一路上不时遇到巡城的解放军士兵，但还是很顺利地来到了八宝街。

此时，按照事先的约定，分开绕道而来的江辉琦和周云刚，也先后到了八宝街口。他们先转了一圈儿，借着看街道两边商铺的机会，勘察了地形，然后进了十字路口的一个古玩店。乘着江辉琦和周云刚跟老板讨价还价，李涵章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在八宝街上又转了一圈儿。这里是居民比较密集的街区，李涵章置身其中才真的相信&ldo;共军不扰民&rdo;的传言。在这条街上，根本没有这座城市即将全面改变颜色的任何迹象，也没有看到一名荷枪实弹的解放军士兵，人们像往常一样买进卖出，过着安闲的小日子。路过一个糕点铺子时，李涵章看里面客人不少，也拐进去买了几盒高级点心，这才朝王府走去。

王府是一座川西常见的院子，大门进来有照壁，前后各有一个宽大的天井。以往李涵章来时，门口都有卫兵，但今天，不仅门口没有卫兵把守，前院居然也是空荡荡的。李涵章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异样，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继续往里走。却没想进了后院，他居然迎面看到王世奇的母亲掀开帘子从堂屋出来。

抬眼看到李涵章，老太太并没有吃惊，而是满脸堆笑地高声打招呼：&ldo;是涵章啊？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今天咋有空来看姑婆呢？快，快，快，屋里请。&rdo;

李涵章进了屋，双手把点心轻轻放在八仙桌上，然后退回来，在右排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下。老太太坐在主人位置上，看了看手边的点心，笑着说：&ldo;你每次来都要买些东西，好见外哟。&rdo;

&ldo;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做小辈的，孝敬您老人家，是应该的。&rdo;李涵章一边应答着，一边四下里看。

&ldo;小翠，上茶。&rdo;老太太面朝门外喊了一声，又对李涵章说，&ldo;你爸爸妈妈最近有信回来没有？在香港那边还安生吧？&rdo;

&ldo;还好！&rdo;李涵章收回目光，看着老太太，问，&ldo;姑婆，我表叔呢？&rdo;

&ldo;他啊，去宝光寺学习了。哎呀，涵章，你起义没有？起义了好啊，成都就太平了，不得到处去逃难了。&rdo;老太太说话的时候红光满面。

李涵章一听这话，就知道王世奇已经投共了。他心里一下子空了，不想再坐下去，寒暄了几句后，站起来对老太太说：&ldo;我也是来学习的，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姑婆。您老人家多保重，我就不等表叔了。&rdo;

&ldo;茶都没喝一口，就走吗？&rdo;老太太站起来，还想挽留。

&ldo;下次来喝。&rdo;

李涵章说着，转身出了王府，左右看看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疾步经过了十字路口的古玩店。江辉琦和周云刚随即跟了出来，一声不吭地走出了这条繁华的街道。

第四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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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外面的小饭馆里吃了饭，回到锦江河边的老宅子时，天已经黑了，于大爷老夫妻俩还在偏房里掌着灯等他们吃饭。李涵章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掏出几块银元放在桌子上，说：&ldo;还好，收了一些老账。我们在外面吃了，这就上去休息。你们也吃了早点儿睡。&rdo;

白天过于紧张，三人上了楼，没有多说什么，就安排好放哨时段，各就各位了。江辉琦半夜起来换周云刚的哨，听到李涵章不住翻身的声音，悄声问：&ldo;主任，睡不着啊？&rdo;

李涵章翻身坐起来，低声说：&ldo;王世奇居然已经投共了，我有些接受不了。&rdo;

周云刚从楼梯口的哨位上走过来，坐在李涵章身边，说：&ldo;主任，老实话，我是你的卫士，你走哪里我就跟哪里，你投共我就投共，你进山打游击，我就进山打游击。&rdo;

&ldo;你自己没有主意吗？&rdo;

&ldo;主任，我们啥时候能有自己的主意？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rdo;江辉琦坐在楼梯口，把手放在大鼻子上，叹口气说，&ldo;现在，大家都不过是丧家犬。&rdo;

江辉琦的话，让李涵章想起了他的杜宾犬黑伯。他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副官和卫士，命令说：&ldo;你们休息吧，我来放哨。明天还有任务。&rdo;

李涵章所谓的&ldo;任务&rdo;，就是带着江辉琦和周云刚去找中统在成都的联络点。

李涵章知道，川调室的情报网包括党网和通讯员，党网的全称是&ldo;中国国民党党员调查网工作人员&rdo;，通讯员也是同步从1940年川调室成立那天起就开始发展的。根据他离开重庆前的最后一次统计数据，四川的党网是六千多人，通讯员有四千多人。这些人当中的大多数，都像在新津机场遇到的那些人一样，成了无头苍蝇，但还有一些，却接受命令潜伏了下来。李涵章非常清楚地知道，川西办事处的刘情怀就没有离开成都，因为四川省党部书记漆中权临去台湾之前，已经任命他为省党部留守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