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周遥也喂瞿嘉吃东西,开始凑上嘴咬青椒丝。然后咬菠萝片。后来喂了一颗圣女果。瞿嘉咬了个圣女果,就咬在牙齿尖,歪着露出半颗果子,眼神说:咬啊你?来。周遥凑很近了,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份宣传单挡脸,上去狠狠就是一口……咬着嘴唇了,脆红的果汁滋了俩人一嘴一脸。瞿嘉抢过宣传单在脸上狂擦,周遥狂笑趴在桌子上,觉着俩人特蠢,蠢开心呗。……那家必胜客就在亚运村附近,离周遥家已经很近,很近。饭后遛食儿,逛街逛了几站地,周遥一抬头:“哎,去我们家待会儿么?”瞿嘉想都没想:“不去。”周遥忙说:“我爸我妈都不在家,家没人儿。”瞿嘉回道:“我去干吗?”周遥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去啊?”路边新开了一家网吧,瞿嘉一抬头,就停住不走了。男孩儿瞧见网吧,眼睛发亮都能射出万丈光芒。里面黑压压一片人头,都是他们这样儿半大的生来的。全市网吧也还没有几家呢,迅速就攫住了这帮学生的心思,整一个下午都能泡在里边。可贵了,六块钱一小时。瞿嘉站门槛上,给周遥一摆头,进去上网?周遥一拉对方手肘:“去我们家呗,我们家有。”瞿嘉抬眼瞪着周遥。谁家说自己家有电脑?!“是单位的,好像他们淘汰下来的。”周遥赶忙又解释,“我爸刚从单位抱回来一台,特别旧,但是凑合能用呗!你来么……”他们学校里也建了高级机房,在朝阳区已经算是电脑教学一步到位比较先进的学校了,每个礼拜能有机会上一节机房课。所谓机房课,就是学一学最基本的dos界面、dows系统,然后就学打字。上课偷偷上网那是没可能的,根本就没网么,上课就是凑在一起练五笔打字,学会了却又无用武之地。“磨磨叽叽……你就痛快点儿行么?”周遥皱了眉,有点儿失望不高兴,生拉硬拽得,拽着瞿嘉胳膊肘就往他家方向走了。瞿嘉甩开胳膊,不说话,闷头跟着走了。在大街上走路不爱拉拉扯扯。“你们家又没人做饭,你妈妈又不做,吃什么啊?”瞿嘉哼了一句,“没好东西吃还让我去。”借口。周遥回道:“我们家就没好东西吃啊?……你来过吗?”俩人各有各的那点小心思,又不讲出来。周遥轻捏对方手肘麻穴,露出哄人的笑模样:“让你看看我房间呗,睡睡我的床?”瞿嘉把笑模样藏在嘴角最深处,甩开手:“烦!”周遥家虽然没有做饭的贤惠主妇,好吃的还是有的,绝对够喂饱这俩饿鬼。半大小子就好像从来没吃饱过饭,进了屋就四处扒拉零食,还有冰箱里的冰棍冷饮。瞿嘉坐在周遥他爸的电脑前,聚精会神,周遥从后面趴过来,喂了个枇杷。俩人洗了一盘大熟李子和枇杷,狂吃,瞿嘉确实没怎么吃过这类新鲜水果。“能上网啊?”瞿嘉说。“上去了啊!”周遥说。“忒慢了我靠……刷不出……”俩人乱点,龟速,真的刷不出。刷半天,刷出半个游戏官网页面就卡住不能动了,下载游戏是肯定没希望了。瞿嘉不停敲着键盘:“啊——操——你他妈每天晚上就这么上网——”破旧的电脑机箱,死沉死沉还嗡嗡作响,俩人再次趴桌上狂笑。周遥笑说“吃枇杷你吃枇杷”,瞿嘉吐了俩核出来,转脸塞到周遥手里:“烦,给爷拿走!”其实,哪真是为了来玩儿一台破旧的电脑呢?周遥就是想带瞿嘉回家。在这个明媚的午后,瞿嘉坐在他的房间里,他每晚写作业的书桌前、椅子上,坐在他的床上。瞿嘉一直不乐意踏进周遥家大门。他真的就不愿意来吗?他不想看遥遥的一切吗?……俩人又捣鼓捣鼓地冲咖啡喝。没有煮咖啡机,速溶雀巢和植脂奶沫就是时髦东西了。瞿嘉把奥利奥掰开,蘸了咖啡,递给遥遥舔,用热咖啡蘸软了特好吃。“去撒尿。”瞿嘉起身,往过道上走。打开一个门……不是。杂物储藏间,里面一堆擦地擦窗的工具和清洁剂,还有周遥的球鞋和护腿板。再打开一门……还不是。挂大衣的?衣帽间?瞿嘉愣在走廊里,微微的尴尬。他在周遥家待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就还没弄清楚,对方家里是一共几室几厅,好像房间挺多的。他一进门走路就不抬头,不看房间,左拐右拐,就没认清方向。发觉自己真他妈是胡同里混出来的土鳖,进了楼房公寓,他竟然会迷路,待不习惯。他自己家就一间房,俩床,中间竖一个隔板,能迷路啊?“你们家厕所呢?”瞿嘉低声问了一句。“厕所啊?”周遥伸头,“就右手那个门啊,拐过去。”瞿嘉终于找见洗手间的门,迎面就是一股空气清新剂的人工香精味道……真香……终于登堂入室,他俩在那个下午,就躺在周遥房间的床上,无所事事,享受从窗口洒进的阳光,让光芒铺在紧挨的身体上。周遥把脸偏过去,鼻子总忍不住乱嗅。那时候,特别特别迷恋一个人的时候,是连对方身上的味道都着魔。然后,瞿嘉会伸开胳膊搂住他,亲他头发、耳朵,甚至把手伸到他t恤衫里面……这已经是俩人最隐秘的亲密。瞿嘉躺了一会儿,伸开脚,皱眉:“我袜子呢?!”周遥:“问我?”瞿嘉:“你刚才给我脱的。”“我给你脱了吗?”周遥说,“自己找找。”瞿嘉说:“你给我脱哪了?你给我找。”周遥轻踹了一脚:“老子不管,你自己找!”靠——瞿嘉光着一双脚,都懒得动。周遥装睡,斜眯眼瞟对方的动作,又瞟那双爬着淡青色血管的相当骨感的脚。瞿嘉的脚型细长,脚趾好像也长,怎么看他都觉着好看。瞿嘉大爷以一头大树懒的缓慢移动速度,慢慢翻了个身,在床上找个袜子都要困难死了。四处一瞟,没有,“你把我袜子扔哪了?!”周遥绷着脸不吭声,眼里暗藏一股期待,但不说。瞿嘉无可奈何地继续找,扒住床边,探头就往床下看过去。饭饱了头昏眼花,这一探就大脑充血,“啊”了一声,就要往地上扑。“哎……”周遥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这人裤腰带,拽住下半身。瞿嘉上半身挂到床下,“砰”得一手撑住地板:“卧……槽……你、你……”视线倒立,昏头巴脑地往周遥床底下一瞄,袜子……好像……真的在。“找着了没有啊?”周遥比底下那位还急呢。“……”室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仿佛周遥的床下另有一番洞天。瞿嘉不吭声,睁眼仔细往床下瞅,20的视线都不够用了——这是什么。周遥床底下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特意归置过。底下藏着一只大号的水晶玻璃罐子,里面盛满五颜六色亮晶晶的东西。旁边果然丢着某人的臭袜子,寻着味儿为他指路。瞿嘉愣了那么几秒,似乎明白了,撑地的手一抖,下意识就想去够那个罐子。支撑手一动,整个人直接倒栽葱了!啊——周遥连拉带拽把这人裤腰薅住,突然爆笑:“你先上来上来!……掉下去了你个小傻逼……”裤子都忒么给扒下来了,露出半边浅蓝色内裤。瞿嘉粗暴地甩开周遥的手,一个骨碌滚到地上,钻床底下把大玻璃罐子够了出来。周遥拿枕巾把脸一蒙,啊,真害臊。一个大号水晶玻璃罐子,盛了满满的代表思念的纸鹤。不同颜色的珠光彩纸,一个一个叠出来的,看起来费了不少功夫。周遥手工不成,手指头糙,费劲叠了好几个月,自我感觉还挺臭美,终于能送出手了。每天晚上悄悄地,还不能让老妈发现他叠这种小女生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