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意和宁越之缓步走出将军府,坐车回宫。
宁越之收敛了阴测的假笑,冷声询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林策数次对他出言羞辱,他心中已然记恨。
他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曾用宦官之身羞辱他的,他都一一成功报复,不少人被他处以宫刑。
然而想让淮王登基,他们必须依靠林策手中的兵权。
再如何气恨难消,成事之前不能动他。
周则意眸光浅淡,语气平稳:“确实如你所说,他身上诸多不和谐的矛盾之处。”
他第一次见林策时,对方轻甲覆身,他也并未特别留意。
今日仔细观察,越看越疑惑。
周则意自己和宁越之的身形,在男子当中都已算瘦削,林策比他还要单薄,完全不似策马领兵的骁勇悍将。
虽然拢在衣服里的筋骨看不到,那双露出来的手掌皮肤白润,手指骨节细长,煞是惹眼。
宁越之曾嘲笑,不知林策拿不拿得动军中剑戟,并非随口戏言。
不看那张带着麒麟鬼面的脸,单看身形,比南风馆最红的小倌还要勾魂荡魄。
但这么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是统领三十万铁骑的镇北大将军,天下赫赫有名的南昭“战鬼”。
他骁勇善战,杀敌无数,连北燕最有名最悍勇,一生毫无败绩的神将,都死于他手。
“莫非他的确因伤重过多,病骨沉疴,所以如今这般瘦弱?”
“可若他身体有恙,”周则意自问自答,“这事一定得隐瞒好,军权平稳过渡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否则朔北三州易生乱,北燕也绝不会放过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必会乘虚而入。北燕再次南下,南昭边境危矣。”
“他纵使有病,也必须无病。”
宁越之恭维一句“殿下心思通透,对时局掌握十分透彻”,又冷笑道:“林策称病,却连装相都懒得装。”
“他身体瘦弱,可说话的语气神态,颐指气使无礼至极,哪像染病的样子。”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卑职原本以为他称病,仅因心中不满,消极懈怠,顺便甩脸给太后看。如今看来,却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我方才突然想起一件旧事,”周则意表情仍然淡漠,喑哑的嗓音却泄露出一缕不愿回忆过往荣华的黯淡,“小时候,家中曾有一门客。”
虽然已过多年,定国侯府门庭显赫之时,他作为天之骄子,众星拱月般被人捧在掌心的那些回忆,并未被光阴冲淡,仍如当年锦簇花团一般色泽鲜亮,历久弥新。
“他身形极瘦,却并不孱弱。我记得,他曾告诉我,他的祖辈来自南昭的南方。”
因地域气候之故,越往北走,当地人骨架越大,肩宽腰粗。反之越往南,越娇小玲珑。
一些人走南闯北,和不同家族,不同血脉的人通婚,便会生出一些天生骨骼细长,比寻常人身形更为瘦削的人。
“殿下的意思,林策就是故意称病,只是天生骨架细瘦,看起来骨瘦嶙峋,实则身强体健?”
林策是骁勇善战的悍将,平日铁甲覆身,百姓自然而然会认为拉弓骑马的将军合该膀大腰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