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林策的话,宁越之哈哈大笑。
他是净了身的宦官,嗓音不似寻常成年男子那般低沉或者醇厚,但略微沙哑的音色并不尖锐,甚至带着几分少年的清亮。
宁越之说话声音不难听,语调却令人极其不适,给人一种毒蛇吐信似的森寒,入耳皆是阴测的悚然和残忍毒辣。
“卑职自幼在宫中长大,不谦逊的说,确实能在太后和陛下面前说上几句话。”
他确实毫不谦逊,且故意假装熟络:“将军和太后已经达成一致,往后咱们都是天子近臣,关系密不可分。无论叫将军或者大人,都显得生分。”
“卑职和将军年岁只差数月,同龄同辈,不妨直接以字相称,将军唤在下越之即可。”
“而卑职往后私下称呼将军,同样直呼将军表字。”
他嘴角高扬,一字一顿:“季,宇。”
“听闻将军及冠那日,宣武陛下亲自为将军行的冠礼,御赐表字,取字于“振长策而御宇内”。能得陛下如此隆恩,实令百官羡慕不已。”
林策双眸紧缩,目光锋锐如刀,周身寒气四溢。
宣武帝亲自为他加冠,给他赐字,此事天下皆知,并非秘密。
然而从别人口中说出,是羡慕赞叹,从宁越之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阴阳怪气。
对于林策全身散发的不悦,宁越之似若未觉,嘴角扬得更高:“季宇有病在身,太后派我前来探望,除了我是太后心腹之外,更因为我略懂医术。”
“太后吩咐,我须得为季宇诊脉……”
“本将军的名字,岂是一介阉人可以直呼?”
宁越之刻意装作熟络,林策脸色冷到极点。
那张带着麒麟鬼面的脸,似乎真如驱邪避凶的杀神一般,令人望之心颤。
宁越之被他当面辱骂“阉人”,阴测的笑容有了片刻凝滞。
然而不过一息,他又恢复怡然自若的平静,依旧笑道:“太后吩咐,卑职须得为将军诊脉。”
“太后和殿下都忧心将军病情。不弄清个结果,卑职难以复命。”
“若本将军执意不让?”
林策话一说完,旁边的逐月已拔出一半佩剑。
宁越之再不识好歹,她就要行使侍卫之责,以武力逐客。
宁越之笑容未变:“卑职只是听命行事。还望将军大发慈悲,莫要为难一介下人。”
他站定在原地,腰背笔挺,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林策半躺在床上,抬眼和他对视,反倒成了被对方垂眸俯察的一方。
房内气氛骤然结出一层冰霜,刀光寒映,剑拔弩张。
孙有德怕再这么下去不好收场,只得上前,打算开口劝和。
话还未出,林策冷嗤一声,将手臂从衾被中伸出。
得了林大将军应允,宁越之嘴角勾出一丝不显的阴沉笑容,毫不见外直接坐上床沿,伸手按上林策手腕处的脉门。
林策任由他探脉,过了片刻,似嘲笑般询问:“如何?可弄清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