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看到欧阳情温柔的眼波,心里也在问自己,&ldo;我是不是真的也该有个家了?&rdo;
现在当然还太早。可是一个男人只要自己心里有了这种想法,实现的日子就也不会太远。
叶落归根,人也总是要成家的。何况他的确已流浪得太久,做一个无拘无柬的浪子,虽然也有很多欢乐,可是欢乐后的空虚和寂寞,却是很少有人能忍受的。
也很少有人能了解。失眠的长夜,曲终人散的调惟,大醉醒来后的沮丧……那是什么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知道。
泥人张已是个老人。他似已忘了自己还有张英风那么样一个不肖的予弟。
在老人眼中看来,不肯安分的成家立业,反而要到外面去闯荡的年轻入,就是不学好。
陆小凤当然也没有提起张英风的死。老人本身就是‐种悲哀,他又何必再让这老人多添一份悲哀。可是一提到他的本行,这驼背的老人立刻就好像已能挺起脸,眼睛里也发出骄傲的光。
&ldo;我当然能将这蜡像复原,不管它本来是什么样子,我都能让它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rdo;老人傲然道:&ldo;你到这里来,可真是找对厂人。&rdo;
陆小凤的眼睛也亮了,&ldo;要多少时候才能做好?&rdo;
&ldo;最多一个时辰,&ldo;老人很有把握,&ldo;你一个时辰后再来食&ldo;&ldo;我能不能在这里等?&rdo;
&ldo;不能。&rdo;老人显露了他在这一行中的权威和尊严,&ldo;我做活儿的时候,谁也不许在旁边瞧着ao这是他的规矩。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说话就是命令,因为他有陆小凤所没有的本事。所以陆小凤只好走。
何况,有一个时辰的空,岂非正好到前面街上的太和居去喝壶茶。
太和居是个很大的茶馆,天一亮就开门了,一开门就坐满了人。因为京城的茶馆子,并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单纯,来的人也并是纯粹为了喝茶。
尤其是早上,大多数人都是到这里来等差使做的。泥瓦作、木厂子、搭棚铺、饭庄子、裁缝局、杠房、租喜桥的,各式各样的商家,头一天答应了一件买卖,第二天一早就得到茶馆子来找工人,来晚了就怕找不到好手。
茶馆里看来虽很杂乱,其实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地盘,棚匠绝不会跟泥瓦匠坐到一块去,困为坐错了地方,就没有差使。
这就叫&ldo;坎子&ot;哪几张桌面,是哪‐行的坎子,绝对错不了。陆小凤并不是第一次到京城来,他也懂得这规矩,所以就在靠门边找个座位,沏了壶&ldo;八百一包&rdo;的好菜。
在这里茶叶不是论厅论两卖的,一壶茶,一包茶叶,有两百一包的,有四百一包的,最好的就是八百一包的。八百就是八个大钱。
京城里的大爷讲究气派,八个大钱当然没有八百好听。
陆小凤刚喝了两口茶,准备叫伙计到外面去买几个&ldo;麻花儿&rdo;来吃的时候,已有两个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在茶馆里跟别人搭座,并不是件怪事。可是这两个人神情却奇怪,眼神更奇怪,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瞬也不瞬的盯在他的脸上。
两个人的衣着都很考究,眼神都很亮,两旁太阳穴隐隐凸起,显见都是高手。
年纪较长的‐个,高大威猛,气势凌人,身上虽然没有带兵刃,可是一双手上青筋暴起,骨节峥蝾,显然有劈碑裂石的掌力。年纪较轻的一个,服饰更华丽,眉宇间傲气逼人,气派竟似比年长的更大,一双发亮的眼神里,竟布满血丝,好像也是通宵没有睡,又好像充满了悲哀和愤怒。
他们盯着陆小凤,陆小凤却偏偏连看都不去看他们。
这两个人对望一眼,年长的忽然从身上拿出了个木匣子,摆在桌上,然后才问:
&ldo;阁下就是陆小凤?&rdo;陆小凤只好点了点头,嘴辱也动了动。他嘴上多了这两撇眉毛一样的胡子,也不知多厂多少麻烦。
&ldo;在下卜巨。
&ldo;你好,&ldo;陆小凤道。他脸上不动声色,就好像根本没听见过这名字,其实当然听过的。
江湖中没有听过这名字的人,只怕还很少,&ldo;开天掌&rdo;〔巨威镇川湘一带二十六帮悍盗的,急瓢把子,龙头老大。卜巨眼角已在跳动。
平时他眼角一跳,就要杀人,现在却只有忍着,沉伎了气道:&ldo;阁下不认得我?&rdo;
陆小凤道:&ldo;不认得。&rdo;
卜巨冷笑道:&lso;☆这匣子的东西,你想必总该认得的。&rdo;
他打开匣子,里面竟赫然摆着二块晶莹圆润,全无暇疵的玉壁。陆小凤是识货人。
他当然看得出这三块玉壁,每一块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他却还是摇了摇头,道:&ldo;这些东西我也没见过。&rdo;
卜巨冷冷道:&ldo;我也知道你没见过,能亲眼看见这种宝物的人并不多。&rdo;他忽然将匣子推到陆小凤面前,&ldo;可是现在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这就是你的!&rdo;
陆小凤故意问道:&ldo;什么事?&rdo;
卜巨道:&ldo;这二块五壁,换你的二条带子。&rdo;
陆小凤道:&ldo;什么带子?&rdo;
卜巨冷笑道:&ldo;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决定答应?还是不答应?&rdo;陆小凤笑了。这两个人一坐下来,他就已想到他打i是为了什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