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行进第三天,我们迷失了方向。更糟糕的是,在一座海拔6300米的山脚下,头车陷入雪窝,车队瘫痪在暴风雪的肆虐之中。
天,渐渐黑了下来。恐怖的狼嗥声,由远而近,不断传来,让人毛骨悚然。我拿出军用地图,召集连队干部一起研究后,平静地说:&ldo;同志们,我们与其困在这儿坐以待毙,不如齐心协力互相救援,也许还能闯出雪山。&rdo;我知道,作为一个指挥员,此时头脑一定要清醒,如果自乱阵脚,就会影响军心,陷入困境。我察看了一下地形,一马当先,带领三名战士,一边铲雪,一边驾车朝前&ldo;拱&rdo;。战士们也忍着头痛、胸闷、气短、呕吐等剧烈高山反应,强撑起饥饿的身体,随后紧跟……藏北无人区不开运的历史终于被我们打破了。当我们驾车出现在阿里时,藏族群众惊呆了:&ldo;你们莫非是神鹰,飞过来的吧?&rdo;
行车路上这样苦,我们靠的是什么?靠的是&ldo;困难面前有汽车兵,汽车兵面前无困难&rdo;这种豪情壮志。
1996年4月,我团原团长常铁宁带队前往林芝执行主副食下送任务。
&ldo;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然乌到中坝&rdo;,汽车兵中流行的这句口头禅,又一次得到了验证。车队进至泊龙天险时,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轰击然乌沟后,雪崩像数条白色巨龙,从数百米高的山顶挟风带雪扑向沟底,瞬间将大雪阻在路边的10余台车辆、近百名进藏民工置于险境。
受阻第二天,常团长集合官兵清点运行物资时,大吃一惊;车队所有可以吃的食物,只有20包方便面、两箱红烧肉罐头。就是一餐全吃了,也不够饥饿了10多个小时的400号官兵填牙缝。
怎么办?他把所有食物集中起来,让连队干部组织战士上山采野菜、逮鼠兔,自己提来一锅浑浊的江水,沉淀后将一包方便面倒进开水中,加进罐头和野菜,做成一锅杂绘汤,然后亲自掌勺,分发到每位战士碗中,每人每天一小碗,最后才将已经沉淀可见沙粒的&ldo;黄汤&rdo;盛进自己碗里。半个月后,山上的野菜挖光了,野果摘完了,鼠兔逮尽了,雨也停了,泥石流不流动了,官兵们也饿得连路都走不稳了。但他们却用羸弱的身体创造出了生命的奇迹:搬运泥石近十万立方,回填起长达300米的缺口,不损一车、不亡一人地走出了&ldo;死亡谷&rdo;。
1997年9月,营长孟光军带队运油到八宿。车队返回然乌时,天上下着毛毛细雨。走在前面的二连指导员张运豹猛然发现左侧山坡树林在动,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般的&ldo;风吹草动&rdo;,而是泥石流到来的前奏,立即大喊:
&ldo;掉转车头,向后撤。&rdo;
话音未落,上百立方泥石流从山顶直泻而下,将车队一分为二,驾驶员余帅想要驾车避开,已来不及了,随着&ldo;砰&rdo;地一声巨响,东风车被推向路边,半边轮子悬空,危险万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孟光军飞身抓起自己汽车座垫下面的背包带,一头拴在附近的一棵树上,一头扔进驾驶室,救出了余帅。
雨,越下越大,山上不时滚落的飞石,打得官兵鼻青脸肿。他们苦战了三天两夜,才清除了路面的泥石流。张运豹爬进脸车驾驶室,双手紧紧地抱住方向盘。孟光军迅速组织两台车,拉住危险车的尾部,又将车门卸掉,找来一根背包带,一头拴在张运豹的腰上,一头牵在自己手上,万一情况不妙,就一下把他从驾驶室里拉出来。
一切准备妥当,&ldo;开始&rdo;的口令一出,3台车同时发动,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意料不到的险情再次发生:汽车刚好驶出危险地段,山体突然下陷,停靠危险车的路面,骤然下降一米多,若不是东风车拉住,张运豹早已车毁人亡。
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只有拆车。已经饿了两天两夜的官兵们个个饿得头晕眼花,他们找了点野菜充饥,又接着干了起来。第四天拂晓,当孟光军指挥最后一辆车撤离了这段险区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闪光,山体飞奔而下,瞬间,原来停车的路段,已被泥石流冲得无影无踪。
(三)
我团征战高原,48年来,共牺牲214人,致残419人。每当谈起逝去的英灵,我异常悲痛。他们都正值盛年,都有父母亲人,有的甚至还不满18岁,但他们为了西藏人民的安宁幸福,为了边疆的繁荣富强,就这样悄悄地去了,有的甚至连遗体也没有找到,只埋了一座衣冠坟,但他们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这里虽不是硝烟弥漫的战场,听不到枪炮声,但大自然对生命的威胁是严酷的。在这亘古高原上,在这千里&ldo;天路&rdo;上,处处有我们汽车兵的忠魂。
1985年11月,二营五连奉命赴日喀则运粮。车队返回仁布至江孜途中,暴雨夹着冰雹,铺天盖地砸了下来。带队走在前面的指导员黄和平突然发现山上&ldo;簌簌&rdo;滚落乱石,他一边高喊&ldo;赶快倒车,泥石流来了,危险!&rdo;一边加足马力冲了过去。紧随其后的简营华也想抢在泥石流过来之前冲过去,保住汽车和粮食。正在这时,山上仿佛响起一个炸雷,接着地动山摇,黄和平一回头,只见山塌了半边,铺天盖地的泥石流像一匹匹脱缰野马,从百米山巅,向简营华扑去,转瞬间,汽车便消失了踪影。&ldo;简营华!&rdo;黄和平从驾驶室里扑出来,像发了疯似地扑向吞没简营华的泥石流,战士们也冲出驾驶室,一边哭喊着简营华的名字,一边手刨脚蹬泥石流。然而,他们的嗓子喊哑了,手脚挖烂了,也没有找到简营华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