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团长都懂得周大兴叙述这段历史的用意,相视会心一笑。团长却故意地说:
&ldo;我们不需要审查你的历史,你谈这些有什么用?&rdo;&ldo;不,我不想你们了解我的历史,我是想说明我干过侦察工作,能完成侦察任务。请准许我去吧,团长同志!&rdo;&ldo;准你到哪里去?&rdo;团长看到年轻人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ldo;是这样的,周大兴同我们一道去侦察情况,他说他懂藏话,道路也熟,能帮助我们完成任务。&rdo;包参谋显然也希望我们准许周大兴同侦察排一道出发。
团长同我研究了以后,同意了周大兴的要求。
侦察排出发的时候,周大兴依然穿着藏装走在队伍面前。他腰上挂一支匣子枪,肩上还扛着一支步枪,从他英武的步伐上,明显地流露出他重新扛起枪后充满光荣和自豪的感情。
6月26日,侦察排在一个茂密的森林里,同一股藏军打上了。周大兴首先向藏军冲去,藏军误认为他是自己人,没有在意,等到冲锋枪和步枪一齐尖叫起来,藏军才慌乱地逃窜。这时周大兴身上却增加了一支缴自藏军的步枪。逃散的藏军在四周山上吆喝叫嚣,见我们人少,又成群结队地向我们反扑。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下,周大兴向包参谋建议,由包参谋率领侦察排,带领缴获的物资枪械向邓柯撤退,他在后面掩护。包参谋和侦察排同志都不同意这样办,一定要他先走。另外派人掩护。周大兴着急地说:&ldo;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我懂藏话,又比你们熟悉地形,我留下掩护大家,要有利得多。&rdo;说着,他迎着敌人追来的方向,昂头走去。
周大兴掩藏在大石底下,看见一个藏军骑马过来,他瞄准一枪就把那家伙撂下马来,等到过来的藏军多了,就向后跑一段,找好隐蔽地方,又向后撤。藏军被这一个穿藏装的青年人弄恼火了,就四面八方向他围过来,一心要逮活的。
周大兴边打边退,退到一条树木掩映的激流边。土匪吆喝着向他逼近,他摸摸身上,只有3发子弹了,就朝着最靠近的藏军砰砰两枪,揍倒了两个,然后把枪挂在肩上,跳进激流,飘到江边的树丛里,隐藏起来。当天夜里,他用裤子扎成浮水套圈游过江来。
周大兴的英雄行为,很快在部队中传开了,大家更加喜欢他,尊敬他。但是,周大兴突然忧郁起来,这是在我们部队快向昌都进军的时候发现的。
我和团长都知道这位青年人的心思,因为直到我军快离开邓柯的时候,周大兴还没正式成为人民解放军的战士,虽然他在3个多月内,实际上做了一个解放军战士应做的工作。他经常到连队试着穿戴战士们的衣服和帽子,望着&ldo;八一&rdo;帽徽发呆,战士们也热情地对他说:&ldo;到咱们队伍里来吧里&rdo;
&ldo;只要能准我来,就是比红军生活还苦百倍,我也情愿。&rdo;他有些激动了。
我和团长商议后,决定把周大兴想回部队的愿望报告师部。离开邓柯的前一天,我把师部准许他回队的决定告诉了周大兴,这位青年人竟喜欢得掉下泪来。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半天没说一句话。
&ldo;你跟着队伍出发,你爱人愿意吗?&rdo;我问。
&ldo;我想她会愿意的,但我决定暂时不忙把我回部队的事告诉她。&rdo;
&ldo;那可不成啊,她是很爱你的!&rdo;
&ldo;好吧,明天走的时候再告诉她。&rdo;
周大兴在进军昌都途中,担任了向导、翻译、侦察员、民联工作员等数种工作。他有时化装成藏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了解道路和敌情,有时走在全队后面,搜集群众对我军的反应。到了宿营地,既要给干部担任翻译,进行统战工作和了解情况,又要帮各单位买柴买草,他成了大家非常喜爱和不可缺少的人。他起得最早,睡得最晚,行军时,总背着自己的全部行李,还帮助年纪小、身体弱的同志。他慢慢消瘦了,但他从来不在同志们的面前表现一点疲惫的样子。
团里为了照顾他,决定给他一匹乘马,但他坚持不要,并主动把那匹马放在收容队,给掉队的病员骑。
部队过囊谦寺的第二天,我发现他背着沉重的行李和干粮袋,艰难地走在队伍的后面,脸色铁青,显然是在硬撑。我硬将他的行李夺过来放在马上,对他说:
&ldo;你不应该这样不爱护身体。&rdo;
&ldo;这比红军时代好多了,那时候的困难比今天不知要大多少倍!&rdo;他象是有意鼓励同志们战胜困难似的,脸上显露出无限的乐观和自信:&ldo;我的身体挺结实,这几天得了点小病,过两天就好了。&rdo;
部队决定要用快速动作,向类乌齐兼程急进,便让周大兴和其他有病的同志,在后边慢慢跟进。我们刚到甲桑卡的时候,周大兴却赶上来了。他已三天没吃饭了,面部黄肿得使人害怕,他刚把行李放下就气喘吁吁地说:&ldo;前面路不好走,让我给部队带路吧!&rdo;
这种坚毅的精神和热爱部队的表现,使我极为感动。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发现他的病势不轻,经过医生诊视后,才知道他是严重的心脏病。如果再不休息,会有生命危险。临出发的时候,我一再嘱咐医生和几个留在后面看守病员的同志,对周大兴要特别照顾,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的病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