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碧小野玩命深呼吸了几下,“婷婷,可能你不忙,可是护士姐姐天天都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比如查房啊,做记录啊,给病人扎针配药啊,还有……”
“还有跑到五楼去找胸外科的副主任哥哥聊天!”
碧小野心头一惊,花容失色地瞪着这丫头一张纯洁无辜的小白兔脸蛋:“可是,这样真的好嘛,小野姐姐?你不是还每天给六楼的妇产科主任大叔送糖果,时不时跟四楼的内科主任去吃午饭嘛?”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
“嘘嘘~!”婷婷眨了一下左眼,鬼马精灵地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嘛?小野姐姐,爱情可是要专一哦~!”
chapter4
相比较人们对六月的正常期待,如今的这天气,似乎是有点过去清凉了。
日子已经滑入月中,还是没有一点三伏天的气象。照理说早就应该毒辣辣的日头,仿佛被放进冰箱里冷藏降温过了再拿出来一般,蔫不拉几地散着稀薄的温度。风很足,又格外的凉,美女们走在路上,都不得不在坦胸露背的夏装外面套件精巧的小外套。空调十足成了摆设,没精打采地被摆在地上挂在墙上,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医院里的病人们都不怎么爱在院子里遛弯了,阳光太薄,晒了晒去也分解不了多少胆固醇,走一圈身上起的热气还敌不过风吹得冷。只有极少数的患者还坚持着每天在院子里的散步,除了几个实在无聊极了的老大爷倒是雷打不动地,每天在小亭子那里下着象棋。
舒默站在天心底下,仰头望了望头上方鸭蛋黄一样的太阳,还有那层白纱一样的云。凉薄的风拂面而来,裹在他□在外面的肌肤上,像是一层细碎的冰。
他皱了皱眉头,搞什么呢?到底还是六月,有这么冷么?
舒默觉得自己的身体实在荒唐地有点太过离谱。就算再怎么功能失调,畏热怕冷,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的,他训练了那么多年,做的那样好。他把那么大的一个秘密完好无损地隐瞒了那么多年,差点连自己都快要瞒过了。他以为他的身体,心灵和大脑,早就坚韧得如同有记忆的高分子记忆材料一样,任由他揉捏。却万万没有料到,它们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好像就在一瞬间,那些组成他生命的组织,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就统统破碎了。
碎成了一地的狼藉,让他震惊的措手不及。
其实也不难理解。原本,他的隐瞒就是为了她,他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意志力、控制力全部都是为了欺骗她,保护她,掩盖她。那个存在是他生命一切张力的最初源头。而现在,那个存在消失了。他的意志力、控制力和生命力,似乎也就随着那个存在,一同消失了。
舒默低下头,静静看着垂在自己身体两侧的手,试着握了握拳头。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麻烦让一下~!”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舒默没有回头。但还没等他侧过身子,一个坚硬的金属片就触到他的腿。
“借过借过!轮椅很占空间的好嘛!残障人士很不容易得好嘛,自驾小轮椅,手上都要磨起泡了!还不快闪开~!”
舒默缓缓转过身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得有些几乎有些稚嫩的脸庞。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而白皙得几乎有些透明的肌肤,不算大的眼睛,透着清澈而直白的目光。不算挺拔的鼻子,和小巧又微微有些嘟起来的嘴巴,搭配在一起,构成一张年轻的,虽不算精致,却又着一股让人觉得舒服而亲切的脸庞。
此刻,这张脸蛋的主人正端坐在一只半新不旧的轮椅上,微微仰着脸,眉头微蹙着,看起来似乎有点不耐烦:“我说这位大叔,听得懂普通话嘛?是外国人嘛?ABC还是棒子君?能让一下嘛?”
看着舒默还是停在那里,没有闪开的意思,那轮椅少女嘟起了嘴唇,拖长了声音,念了一嗓子:“思——密——达?”
“嗯,不好意思。”舒默侧了侧身体,示意让她通过。
“谢谢。”那少女微微颔首,架起手臂继续滚轮椅,看起来不是不费力。
“要不要我帮忙?”舒默抿了抿嘴唇,淡淡道。
那女孩顿了顿,仰头看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是很不行?”
“哦,没有。”舒默顿了顿,“你看起来很行。呃,嗯……很好。”
女孩眨了眨眼睛,又眯了眯,歪着头打量着他。
舒默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很不错。”
女孩翻了个白眼,架起来胳膊,继续要自驾轮椅前行的样子。
舒默走到她身后,稳稳地扶住了椅背:“还是我来吧。”
“为什么啊?”女孩子没有回头,凉风中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大叔,我们不认识唉。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是畅销电视剧告诉我们的交友的不二原则呢。”
“我们,不算是陌生人吧。”舒默抿了抿嘴唇,“我是你的主刀医生。可能你不记得,你的手术是我做的。”
空气沉默了片刻。一片破树叶子悄然飘落,在半空中打了个卷儿,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滚在了地上。
“这样……”
那女孩沉吟了一下,终于肯松口:“我要去前方那个亭子,看卫爷爷下象棋。”
舒默低低地嗯了一声,握紧椅背后的扶柄,推着女孩缓缓前行。
一阵风吹起,天上那层薄纱般的云被吹散了,一直躲在背后的太阳终于显出了个该有的模样,大大方方地绽放了个灿烂笑容。温暖的阳光撒下来,空气里终于有了点温暖的气味。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纷纷舒展着身体,簌簌地在风中欢快地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