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天是个信人,他说不闹了不告了,确实就没有再继续闹腾。
当时我和大王连带老王和我们手下那群人在内,都以为是他被收拾怕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我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亲手办过,被欺负的人大多在时间的流逝下逐渐认命。
事情过后,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在这一年的四月底,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我们沙场的船被炸了。
炸我们船的不是赵三先生,是梁小波和文县一个叫吕涛的人。
听到吕涛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有些茫然。
随着宋毅明的讲述我才反应过来,这个吕涛我还打过交道。
当年大龙一刀险些送小波去阎王爷那儿报到,我和大宝还有二山去文县逮大龙。
当时梁博文在文县的朋友给我们带路,其中我发过一支烟那个男人就是吕涛。
他和梁博文不是一般的关系,是把兄弟。
几十年前红白之争,四九年都有人选错站队,更何况我们这些二流子。
梁博文都已经移开南城,他这个把兄弟还是帮继承他势力的梁小波。
在我眼中梁博文是个连自己老弟小命,都拿出来做筹码上桌赌的人,但在别人眼中未必是这样。
病猴子用命挺他,小波即便再受折磨,也当他是哥哥,吕涛这个把兄弟,在梁博文走后也继续跟我们作对。
人与人之间,关系不同,所描述出来的形象也就不同。
起码梁博文能做到差一点就成为南城当道大哥,绝对有自己的优点和我不曾见到的一面。
吕涛年轻时候并不在我们这个市区混,而是出远门学了一份在当时十分吃香的手艺。
我国各种炮仗做得最好的地方有四个,两个在湘省,两个在赣省。
分别是湘省的浏阳,醴陵两县,赣省的上栗,万载两县。
吕涛就是在赣省的上栗县,学了一手顶好的炒火药手艺。
上栗县与湘省的浏阳接壤,这两个地方恰好又都是炒火药这个手艺人的集中区。
二十一世纪前,鞭炮这条产业链还没有被政府规范化,更没有如今这样带火的不行,你要放就用电的,听个声音就好。
全国各地,过年过节,婚丧嫁娶,都需要用到鞭炮。
炒火药的手艺人,就是鞭炮这条产业链的最上游从业者。
即便如今,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一个口诀,‘一硝二磺三木炭’。
其中硝就是硝酸钾,九十年代初中期,随意一家化工品店都能买到。
动手能力强一点,在公厕或者家中牛圈那种潮湿的墙面上,刮下来一层白色结晶体。
这就是天然的硝酸钾。
至于硫磺,现在中药店都有都能买到,木炭自己烧就行。
火药从被发现到如今都不是什么难造的东西,动手能力强一点就行。
难的是配方,根据产品不同需求不同,这三种材料该各自放多少,又该添加铁铝铜等何种金属粉有何种颜色,颜色的深浅该如何调配等等。
其次就是炒火药。
一硝二磺三木炭配出来后,需要将里面的水汽炒掉,保持一定的干燥度,才能让制造出来的炮仗声音洪亮,不会出现哑炮。
许多鞭炮一万响,结果只有三千来个能炸,大概率就是火药没有炒好,哑炮太多。
如今炒火药很可能有专门的机器,自动化的程序,但在当时,全靠手艺人的技术和八字。
这是一门十分危险的手艺,要是看见过炒茶,大概就能知道炒火药是个什么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