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长!”张大胆赶忙过来拉开石坚,“不怪我师父,是我没照顾好项师傅,石道长,你要怪就怪我吧……”
“伢儿……”
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石坚身体一震,松开许真人走进房间,手指隔空一点,灯油便自动点燃。
随着房内的光线变得明亮起来,项声此刻的模样越发清晰地映入石坚的眼帘,心头一惨,悲从中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项声艰难地睁开眼睛,感觉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只看到他很高大,和自家的伢儿一样高大。
“伢儿回来了?”
“项师傅,我走脚回来了。”
“好!好!好!”项声连说三声‘好’,随即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蜡黄的脸庞一片通红,瘦小的身躯宛如大弓一般弓起。
石坚鼻子发酸,眼泪都快下来了,心疼道:“项师傅,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大夫……”
“伢儿。”一只干枯的手抓住石坚的胳膊,项声摇头道:“冒折腾了,过去几天老许把县城周围的大夫都请来帮我诊治了,没用,救不回来了。”
石坚固执道:“一定还有办法的。”
“我不怕死。”项声平静地说道,轻轻拉着石坚坐下,柔声道:“不要怪老许和大胆,不关他们的事,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偷偷呷了口烟……”
听到这话,石坚心头火起,又惊又怒,恨不得抓起烟锅折成几截扔进灶里当柴烧。
“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你就这么想死吗?”石坚怒声问道。
“说实话,我很想死。”
石坚一呆,不等他开口,项声继续说道:“十七年前伢儿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就想死了,这些年我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当初死的人不是我?”
“伢儿,生老病死是人生常事,看开点,太过于执着就容易钻牛角尖,这对你们修道之人不好。”
项声自己都看不开,执着了十几年,却还在此种情况下劝石坚看开生死,可见他确实很爱护石坚。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常年和死尸打交道,阴气侵体,年纪轻的时候扛得住,年纪大了就不行了,就算不呷这口烟也活不了多久了。”
项声忽然笑了,“其实我一直在撑,也不知道再等什么,只是有种感觉,我等的人快来了。”
他轻轻拍了拍石坚的手,“你就是我要等的人,我等到了。你很优秀,是其实道长,是老天爷送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就算现在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石坚不相信他没有遗憾,嘴唇蠕动,艰难地问道:“项师傅,您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我想呷烟!”
石坚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以为你会让我在下一次金铃铛大会上打败雷老虎。”
“哈哈。”项声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大口喘气,仿佛笑声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伢儿,活着的时候要争,争得头破血流,争得轰轰烈烈,我都快死了,还争那虚名干什么?你不要去争,你和我们赶尸匠不是一路人,别让项氏传承断了就行,好好修你的道,轰轰烈烈地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我晓得。”
“烟锅拿来,我要呷烟。”
“项师傅……”
“最后一锅了。”
眼泪夺眶而出,石坚拿起烟锅,强笑道:“我亲自给你卷烟。”
“好!”
呷完这锅烟,项声便陷入昏睡,再也没有醒来,两天后的夜晚,他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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