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事儿还没完,并且在两个月以后,急转直下。那时算是深秋,已经很冷了。我在外头开会,顺路去「春天」给苏杨捎了一盒新出炉的「牛角包」,他最近爱吃这个。他在吃的上面很简单,平日里吃的清淡单一,难得有爱吃的东西。我拎着东西出来,开车上了「新江路」,这一代在殖民地的时候,是使馆区,道路两边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此刻落了叶子,交错的枝杈更加清楚了。我一路开得很慢,「新江路」的尽头就是苏杨教授的研究所,他最近都在那里帮忙翻译资料。快到的时候,我给苏杨打了个电话,结果他关机了,我心里挺纳闷的,苏杨把我脾气摸得很清楚,他知道我讨厌别人手机关机,几乎从来也不关的,除非是手机没电。我把车停在路边,正考虑要不要下车去找他,正在这时候,我看见远处小花园的角落里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好像是苏杨,他那件宝石蓝的短大衣的颜色,在枯萎的秋天里,很是醒目。我鬼使神差地下车,过了马路。没敢太靠近,从树和灌木的间隙看过去,和苏杨站在一起的是个中年男人,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但似乎有什么争执,那男人想要拉苏杨,苏杨厌恶地推他,他们纠缠了能有二十多分钟,苏杨明显很怕给人听到,说话声音低低的。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杨转身朝我这头走来。我连忙躲开,他从不远处经过,修长的身影很快过了马路,进了研究所的大楼。隔了一会儿,那个男人也走了出来,边走边打手机,好像在跟别人约地方见面。我上了自己的车,转眼功夫,看见他从停车场李开出一辆破旧的桑塔纳,他的车牌是s市的。我象三九天掉进冰窟窿,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和无边无际的疼痛,最后都终结在彻头彻尾的麻木之中。说不清楚是怎么开回家的,我孤身坐在沙发里,等着苏杨回来,其实我根本就不明白,就算他回来,又能如何?天黑以后,苏杨打电话,说学校有事,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他生活上很有规律,一旦有森没什么临时的安排,都会电话通知我。九点多的时候,苏杨进了门,有点强颜欢笑地和我短短地说了两句,去洗澡,出来以后,就躲在书房「赶报告」。我带赛文出去走了两圈,回家书房的灯依旧亮着,我经过看见苏杨的侧影,他的电脑上都已经晃着屏保,坐在那儿干发呆呢!躺在床上,我浑身都象有针扎一样难受,怎么躺都不舒服。等待他主动跟我解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煎熬。其实我心里没底,苏杨也许会隐瞒,他和圈子里的人没有来往,就算外头怎么传,他也活在自己的真空里,根本没预料到我会知道。苏杨曾经很努力地尝试融入我的朋友圈子,我告诉他那是没必要的事,「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勉强」。他长久地盯着我,似乎在分辨我这话里有多少装大方的成分。这种事上,我无法装大方。夜幕低垂,我开始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苏杨上床已经一点多,我背对着他,闭着眼,他肯定以为我睡着了,坐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面颊上,许久也没移动,然后,他靠近,呼吸可闻,就在我几乎无法继续伪装的瞬间,他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眉端……第二天早上,我送苏杨去上学,等他下了车,我开出去两条街又绕了回来,他果然没有进去,沿着马路有些匆忙地走,我远远跟着他,转了两个弯,他进了一家工商银行。我隔着马路等他,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苏杨走出来,书包沉甸甸地,明显装了东西,他伸手叫了辆出租车。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路上车辆虽然多,却不拥堵,我不敢跟的太近,车太扎眼,怕给他认出来。出租车停在人民公园的南门入口,苏杨下了车,站在早晨稀薄的阳光里,修长而帅气,总是那么引人注目。可是此时,他耀眼的外型,只让我觉得伤心。不一会儿,昨天那个男人出现了。苏杨从书包里拿出个银行的白色纸包,肯定是钱,说不好就是他那五十万的定期。那男人似乎想多跟他说什么,苏杨一直躲避,可是他没发怒,也没有激动,始终是淡淡的,最后离开时,还有那么点忧伤的感觉,这让我无法理解和忍受。我直接开车回家,那本书里的定期存折果然不见了。我不明白那个男人怎么突然又找上他,看来如今过得也不行,是问他要钱来的。不管怎么样,苏杨有历史,几乎是不争的事实,再回头想这几年,他在我跟前清纯如水的行径,我简直象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私享,家那以后,苏杨闹心了两天,但很快恢复,大概那男的也没再来纠缠。可是我却没办法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那些传言,像一道溃烂的伤疤,我只能将它深深地埋起来,任其在角落里偷偷地溃烂,直到不可收拾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