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的老板是个宁波女人,说起话来,跟唱歌一样动听。她跟我和王超都熟悉,寒暄过后,就送我们到楼上,那里有个我最喜欢的房间,视线很好,整面墙都是窗户,外头就是「嘉宁湖」冬天壮阔的水域。刚坐下苏杨就去洗手间,让我帮他点,我正看着菜单,王超突然伸过头,跟我说:「&lso;悍马&rso;也在啊!」「哪个&lso;悍马&rso;?」「装糊涂不是?」王超啧啧地,「追邹童那个啊!」「哦,没注意,外头那么多车。」「靠,那么招风的车牌,你见过几个啊?」我心里琢磨着江洪波和邹童的闹心事儿,不爱在这种扫兴的话题上浪费时间,让他赶紧看看要吃什么。苏杨回来了,手上还是湿的,他不怎么爱用烘手机,垂在桌子下晾着,那姿势特别可爱。「想吃什么啊?」明明知道问也白问,我还是习惯性地征求他的意见。「让王老师点吧,我不懂。」苏杨规矩礼貌地说。我却禁不住笑场:「哎呦,王老师教哪一科?寒假了,不开个补习班啊?」「咱是体育老师,主攻床上运动。」王超这人强在脸皮特厚,大言不惭地说:「凭借多年研究观察,我国急需性知识科普,如果有机会,还是有必要开班授业,不知佟老板是否有兴趣注资?」苏杨一边笑着,脸「腾」地就红上来,跟个处男一样纯情。「你行了啊,人家苏杨还把你当正人君子呢!」我警告他,嘴上安个把门儿的。「这怕什么,男人么,互相讲个黄色笑话,有利于迅速增进彼此的感情!」苏杨这个人在外面话不多,很安静,只要你说话,他都会专注地听,但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不太插嘴。这样的温顺脾气,让别人感到安全,没有什么杀伤力,越是爱出风头爱抬杠的人,越喜欢跟他这样的交往。我和王超说了点艺术节的事,苏杨手机忽然响了,他朝后挪了挪椅子说:「哥,你跟王老师先吃着,我去接个电话。」「是不是女朋友查勤啊?」王超笑着逗他。「不是,」苏杨从容地解释,「他可能是问我拆石膏的事。」苏杨拉开包厢的门,温柔地说了声「喂」,声音渐渐地消失在走廊里,估计他是找阳台那里听了,说什么甜言蜜语,还怕人听的。我心里又别扭了。王超的透视眼,很快扫描出我的心理活动,意味深长地说:「怎么?不是滋味了啊?」「吃你的吧!」我语气不悦。「跟我火什么?」他横我一眼,「我说你吧,就是闲的,外头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没要弄个直的。还怪你烦心,就是自找的,活该!」「嘴上吃着,还有功夫说话,不累呀你?」「是朋友,我才提醒你。」他难得地严肃,「你看他接电话那贱样儿,就是给女朋友管得死死的,你哪有机会?再说了,他那么直的小孩儿,你好意思把他拉进圈子?你姐,你家里,要知道了,说不定还不如江洪波家里宽容呢,估计就得把苏杨废了!」才不至于呢,我暗暗琢磨着。我爸妈不怎么太管我,我姐虽然有些怪脾气,但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再说,我早跟她说过我什么样,她顶多需要时间适应罢了。但是,王超的话,有一句说进我心里,苏杨是直的,就算他跟罗建梅不成,也有的是好女孩儿去选择,他可以平稳幸福地过一辈子,跟我在一起,有什么能是保证的?我又想起江洪波和邹童。我去看邹童的那天,整个早上都是阴沉的,晌午的时候才稍微出了些日头。邹童正坐在床上,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对襟儿的厚毛衣,手上扎着针,江洪波喂他喝粥呢。我们已经熟悉到连招呼也不用打,我就坐在沙发里,看着江洪波低声地问他:「再吃一点儿?」邹童扭头躲开,声音依旧透着虚弱。「不了。」江洪波没勉强,把保温瓶拧紧了,放在桌子上:「那过会儿再说吧,要不要用洗手间?」邹童点了点头。几天没吃东西,加上这一场病,邹童消瘦得厉害,垂到床下的脚腕,细得跟小孩儿一样。江洪波给他找来拖鞋,让他趿拉着,一手帮他拿输液的瓶子,一手搀扶着。邹童有点儿怪癖,也就江洪波能那么碰他,别人的话,人家嫌弃。所以,我也没上前去帮忙。他的重量靠在江洪波的怀里,两人进了洗手间,不久,细细的水流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