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有点儿事,过段时间就好了。」他说谎。苏杨说谎的时候爱低头。「哦,」我没再掖藏,直接跟他说,「罗建梅可来找我。」苏杨停了筷子,抬头看我:「她说什么了?」「你不想出国,是不是因为在这儿有负担啊?」苏杨低头不吃饭,又不说话了。「你该不是……不信任我吧?」我本意是拿这话激激他,结果,他无动于衷的模样,突然让我一清醒,他是真的不相信我啊!我对他这么掏心掏肺的,这人心里的话,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怎么不说话呀?」我真有些不高兴了,「我就跟罗建梅说,你这脾气,根本不带听我的,她还跟我倔。」「哥,你别问了。」苏杨脸有点发红,估计这会儿正因为宿醉头疼呢,脾气也有点不耐烦,「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奶奶是不是在这儿?你是想照顾她吧?」我也没耐心威逼利诱了,直接问他,「你干嘛不领罗建梅见你奶啊?」「这些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这家伙又开始打太极,「等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我心里真恨他这股劲儿,早知你这么不合作,昨晚上还讲什么情面啊?就该把你吃干净了,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一口都不剩。我心里咬牙切齿,但也不好说什么。我们之间的空气,迅速冷却下来,沉默地吃完,结帐前,我跟他说起江洪波答应帮忙保送研究生的事。「你要是真不爱出国,就继续念吧。江洪波既然答应了帮你弄名额,就肯定差不了。」本来以为这话题怎么也能缓和一下氛围,结果,苏杨一句话,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一巴掌拍灭了。他说:「我也不想考研了,先找工作吧!」我顿时感到一阵懊恼,连追问他原因的耐心都没了。这人真是难伺候,我心里难免责怪苏杨的躲闪,他平时不这样的,现在弄得好像怕我似的,什么都掖着藏着。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我想起王超无意说的话,「看起来听纯的,谁知道里边儿什么样的啊!」因为当时我很反感他的态度,王超再不怎么敢说了。那以后,我有好一段时间没再找苏杨。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气的是什么,大家本来就不是什么亲密关系,按理我不应该对他有什么过分的奢想。他的那些私事,如果连罗建梅都打听不出来,我凭什么就觉得他应该跟我分享呢?我觉得,我确实有点自作多情了。于是他打电话来,我也故意不接听。苏杨是个敏感的人,我连续两次不接他电话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可是,苏杨并不想跟我彻底断交,他手里还有我家的钥匙,依旧保持着每周带赛文散步两天的习惯。直到圣诞节前,忽然下了一场大雪。我犹豫半天,拨通了苏杨的手机,想跟他说,外头太滑,别带赛文出去了。可是他手机关着,没打通。我在办公室里坐到三点多,因为大雪,下午要来的客户也暂时取消,我呆着没事,就开车回家了。赛文不在。我换了身衣服,想等苏杨回来,带他去吃火锅,算是主动示好吧!结果等到天要黑了,他俩还没回来。我有些奇怪,平时,苏杨四点以前一定会送赛文回来,因为有时候,他还得回学校跟罗建梅吃晚饭。我左等右等也没见人,越来越担心,再打他电话,发现他还是关机。人都是这熊德性,这样的时候,就只会往坏处想了,车祸啊,打劫啊,绑架啊,反正电视剧里演过的,我都估摸着,也不觉得荒诞可笑,接着就烦躁起来,拿起外套,就要出门找。门这时候开了,赛文先钻进来,苏杨一边往外拔钥匙一边看见了我。我简直给他的样子吓坏了。苏杨脸颊擦破了,身上也狼狈,端着一只胳膊,开门都很勉强,走进门是一瘸一拐地。赛文是没管他,没心没肺地喝水去了,我看着苏杨的模样,情不自禁地问:「这是怎么了?」「哦,摔了一跤。」苏杨没怎么当回事儿,「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我就觉得不对劲,他简直是咬着牙地把钥匙放在角桌上,我伸手想拽他过来坐下,他顿时疼得大喊出声:「哎呀!」「摔坏了,是不是?」我连忙放了手,不敢碰他,「我带你去医院。」「不用,」苏杨蹭着小步,靠在墙上站着,脸色煞白,「缓过劲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