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魏知非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说实话,他向来不大喜欢给别人透露自己的事情。从前在魏家村是这样,不过那是因为他从小没什么朋友。他过于素净俊俏的长相曾给他父亲带来许多闲言碎语,也生生地将他与黑褐色的土地隔离开来。
他生的就不像个庄稼人,是村里的异类。
后来被查出了心脏不好,他的生父和继母便起了把他卖掉的主意,一来省了大笔的医药费,二来还能补贴家用。毕竟他尚在襁褓中的弟弟还在等着奶粉和新衣服。哪里都有开销,何况是经济本就落后的山村。
如果他被卖出去,生活又将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不重要的。
以前活着是为了母亲。可母亲死了,他不知道该为谁而活了。
直到现在,他都不大习惯上层社会的生活。喝着温热的牛奶,吃着珍馐海味,却没有儿时从厨房寻到一个馒头快乐。
他本该离开的。外祖父已经替他联系好了国外知名的专家,积攒了几十年有关心脏疾病的经验。在那里治疗,接受的医药和服务,都将极大地减少患者的痛苦,以及手术的风险。
但这一走,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作为明日之光大财团的少爷,外祖父母是不会让他再有机会回到河东镇的。这里埋葬着他的母亲,这里埋葬着他的八年光阴,这里是他们痛苦的起源。
所以外祖母与他说起未来的打算的时候,明确表示,他们一家人,当然是走的越早越好,一了百了。
然后,他拒绝了。
他说:“我就在这里治疗,在这里上学,哪里也不去。”
刚开始,不断地会有家族的人来劝说他。后来他干脆闭门不出,谁也不见,用绝食来进行这场无声的抵抗。
老夫妇无法扭转宝贝外孙的心意,只得在市里的医院安顿下来,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亲自主刀。
当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当冰冷的器械刀具撕开他的皮肤和血管,他已经因麻药的作用而有点放空了。并没有感到疼,也没有感到害怕,他只是觉得生命就是一场虚无,没有方向也没有光亮。
所以哪怕他生命里出现过一点点的温暖,他也会尽可能的留住她。
说来也有点可笑。他一直希望有个姐姐,偏偏上天只给了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当时他在柴房,眼前沾染灰尘的门被开启,尘埃飞扬,外面的光线投了进来。
一个比他小却自称姐姐的人出现了,她拿来了吃的,还送来了围巾,说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大话,却偏偏比他遇到的所有人都要好。
一个从来没有被感动过的人,反而是最容易被感动的。
是孤僻也好,是任性也好。于是,就像偏执的飞蛾。他在一点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