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也很高兴,就跟他儿子醒了似的。这护士挺年轻的,可是长得的确不怎么样,尤其笑起来,一口的牙齿就跟当初火柴说的那样里三层外三层,整个一收割机。
我觉得她还是比较适合冷美人的造型,一笑倾城对她来说难点儿。我站在陆叙旁边抹眼泪,陆叙看着我,裂开干燥的嘴唇对我笑,眼睛里是那种深沉地像落日一样的感情。
我算是明白了,我再对不起谁我也不能对不起陆叙。我觉得陆叙长大了,以前刚接触他的时候觉得他比顾小北白松他们成熟多了,不只是比他们大两岁而已,我看着陆叙整天西装革履的再看看当时衣着时尚的顾小北和白松,我是觉得陆叙特别成熟,甚至感觉有些衰老。
后来我发现,其实陆叙和他们也一样,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大孩子。可是现在,当我看到陆叙眼睛里那种深沉,看到陆叙笑容里弥漫着的容忍,我觉得他真的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而是一个男人。
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啊,陆叙的爸爸妈妈终于把儿子培养成人了,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我都替二老感到高兴。
我又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护士看着我挺不耐烦的,赶我出去,说是非直系亲属不能接见,我刚想琢磨着要谎称是陆叙的姐姐还是他小姨子,结果陆叙就操着沙哑的嗓音对那小护士说,没关系,我想看看她。
那小护士立刻跟小羔羊似的点头,微笑,然后瞪我一眼,说医生还没来检查,还没确定是否脱离危险期呢,你少影响他,然后婀娜地跑出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有点郁闷。我对陆叙说,你丫的又摧残祖国花朵,老实交代经过,是不是在昏睡的过程中勾引了人家,凭什么你说我可以留下来就留下来,医院的规矩那可是党和人民定的,不能因为你长得规矩点儿就废咯,凭什么呀。
我缠着一头纱布跟个木乃伊似的坐在床面前跟陆叙贫。陆叙拿眼横我,可是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凶悍,换来的是像苍茫的落日一样的眼神,看得我内心一阵一阵的翻涌。
我和陆叙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我有点儿感慨。
我突然有种错觉,我和陆叙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两个士兵,经过了无数的险山恶水,冲过了无数的枪林弹雨,断胳膊断腿儿地可是我们终于还是凯旋了。
我们站在红旗下互相搀扶,抬头就看到了前方涌动着朝霞的地平线。我们跟孩子似的笑了,说你看前面多么光明。
陆叙沙着嗓子跟我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见着漂亮的就流口水啊。
说实话,我听他讲话有点想笑,一副公鸭嗓子,特沙哑,跟唱摇滚的似的,而且说得特别慢,比我姥姥说话都慢。
我说去你的,谁要是敢指天发誓说那女的漂亮我让他骑着我围着北京溜三圈儿。
陆叙说,再怎么人家也比你漂亮。我跳起来,我说你丫没完了是不是,说话得有良心,党和人民怎么教育你来着?
陆叙看着我,也没说话,就是笑了,我看着他虚弱的笑容觉得很安静。
他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你要改改那多好啊。其实我都觉得没什么,只是你这样的性格在外面比较吃亏,我心疼,林岚,要不你改改,真的。
我望着陆叙,点了点头,那一瞬间我觉得陆叙像一个父亲,一个特年轻但特有思想的父亲。
我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画面,陆叙蹲在他儿子面前,摸着他的头发教他做人的道理,这个画面让我觉得很温馨。
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我也不想说话了。其实从出事到现在,我昏睡的时候,我清醒的时候,我都想了很多,关于我的生活我的家庭我的爱情还有我的友情。
我现在突然觉得我不恨小北了,真的,我觉得人与人都是缘分,缘分一旦完了,再怎么强求都是无济于事的,那只会让别人觉得是个笑话。
我一直在扮演着小丑的角色,而姚姗姗李茉莉那种,就是伟大的高高坐在楼层上的看客,她们看着我在灯光下挣扎来挣扎去,笑得手舞足蹈,我越较劲她们越欢乐。
我从来都只在乎灯光下我受了多少伤,可是却一直没看到,在我身后的灯光没有照到的地方,有多少等待我的幸福。
我想如果小北和姚姗姗在一起幸福,那么我真的是可以提着厚厚的礼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