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泠只觉得浑身发冷,惊见自己的双手不再白皙,上面满是鲜血,她脑袋胀痛,耳边萧子安的声音仿佛催命符一般,一下一下往她太阳穴凿去。
“啊!!!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她忽然两手抱头,缩成了很小一团,嘴里杂乱无章地念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好,我不说了,泠泠,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萧子安将人抱在怀里,声音又低又沉,“泠泠不怕,不管出了什么事,表哥永远都在你的身边。我会娶你,给你一个尊贵的名分,谁也不能再欺负你,谁也不能说你半句不好,泠泠,我会给你幸福的,你相信我!”
赵泠浑浑噩噩,感觉自己漂浮在云端,身子一时重,一时轻,手里总觉得差点什么,一直虚虚地攥着。
萧子安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大夫说,郡主连日来受了惊吓,气血两亏,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他听了,沉默良久,吩咐手底下的人将嘴闭紧了,不可再提谢明仪半句,甚至将关谢明仪的马车,排在了队尾。
他就是要让赵泠再也见不到谢明仪。
一直到了傍晚,萧子安才吩咐手下停车整顿,包了一整间客栈。一路舟车劳顿,莫说是柔弱女子,就连成年男子也受不了。
萧子安命人准备了一间上房,用毯子将赵泠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随后打横将人抱下马车。大步流星地往客栈里走。
这里地势偏僻,官道上人烟稀少,好不容易才遇见客栈,里面吃食甚少,口味也不尽如人意。
萧子安命人送了些吃食过来,就将房门关好,回眼见赵泠侧躺在床上,一头长发柔顺地铺在肩上,仿佛极好的黑色缎子,让人忍不住缠绕在手指尖把玩。
他深深呼了口气,脸上泛起笑容,上前几步道:“泠泠,你起来吃点东西罢。”
赵泠置若罔闻,动也不动,望着墙面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子安见状,动手将她扶坐起来,吹温了饭菜,往她唇边送,“来,表哥喂你吃,这里的饭菜甚难入口,我已经让人重做了几回了。你多少吃一点,别饿出毛病了。”
赵泠将他的手推开,淡淡道:“我自己有手有脚,我会吃饭,不用你喂。”
“泠泠,我知道你是怨我骗了你,但我也是有苦衷的。”萧子安将碗放下,叹气道:“如果说,现在锒铛入狱的人是我,你也会为了我如此失魂落魄么?”
赵泠道:“你不仅骗了我,你还利用了我。”
她攥了攥拳头,抬眸望他:“你利用了我,而且是彻彻底底利用了我。我曾经那么相信你,殚精竭虑地为你想退路,可你却在最紧要关头利用了我。”
“这不叫利用,阿泠,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自保。”萧子安也望着她,“难道我自保也有错么?你觉得谢明仪是那种,我不害他,他就不会来害我的人吗?”
赵泠道:“所以,我那么努力地同你们划清界限,那么努力地维护长公主府的声誉,到头来,我还是成为了一枚怨恨的棋子。”
她神色木然,也说不清是愤怒更多,还是凄凉更多。
“我赵元嘉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你们两个人,为了我自相残杀,兄弟相残。”赵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累了,真的累了,放过我吧。”
“可是,谁又能放过我?”萧子安眼眶通红,抬眸望着她的眉眼,痴痴笑道:“我的心已经在你那了,你要或者不要,我都不会拿回来。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放手。”
他说完这句,缓缓站起身来,不知道是光线问题,还是角度问题,他似乎瘦了很多,背也不那么直了。
同印象中温润如玉,意气风发的九王殿下,差别很大。
所有人都没有错,可所有人又都错了。
直至深夜,赵泠才换了身暗色的衣裳,系着披风出了房门。萧子安怕她生气,不敢派人在门口守着,因此,也没人敢挡她的去路。
赵泠一路小心谨慎,避开了所有萧子安的亲信,径直走到了队尾,遥遥就见一架木头牢房,里面蜷缩着一团影子。
谢明仪身上还穿着喜袍,浑身上下像是才从血水里捞起来,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侧,露出来的皮肤极惨白。顺着他的肩胛,有一副重锁将他的琵琶骨封住,鲜血还未干。
赵泠使劲捂住嘴,才不至于当场发出声音,她禀退了所有的侍卫,这才缓步行了过去。距离谢明仪仅有半步之遥才停下。
她伸手穿过牢房,将粘在他脸上的头发捋至耳后,见他双目紧闭,连唇色都白。
“阿仪,醒醒,阿仪……”
谢明仪蹙了蹙眉,似乎极痛苦,好半天才缓缓醒来,他眸色凌厉至极,可看到赵泠的瞬间,便换了一副温色,他起身靠坐着,满脸迷茫:“娘子,为何要把我锁在这里,我又惹你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