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的父亲长安君一定是明白的。果然,长安君很快道:“王上,王孙夫人言之有理。”赵嘉阴沉着脸,没有回答。以他的聪明,我刚才那番有关破坏合纵的解释,未必能够让他相信。只是,他毕竟是代郡地王。他也有他的顾忌啊,若当真知道是长安君地女儿所为,他会如何做呢。终究还是两难呢。“依小人之见,只要查到这根毒针是何人之物,便可揪出加害王孙夫人之人。”是武威插话。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什么毒针?”昌平君发问,他的语气透着焦灼。“有人在夫人地座骑额头插上毒针。”武威道。昌平君紧皱眉头,离开我。走到高坡上,低头看那匹马。我望着他的背影。胸口一阵阵发闷。方才在高坡下待得太久,背上的雪水早已结了冰。透过衣服,寒气早已扯了一大半到我体内。此时只觉得头脑晕眩,喉中发堵。莫非,我这没用的身子又要发病了。寒风掠过,喉间猛然一阵腥甜,我慌忙用帕子捂住嘴,剧烈地呛咳起来。昌平君立刻回头看我,我向他摇摇头。噗的一口鲜血落在帕上,一片刺目的红色。“夫人?”武威似乎伸手要扶我。另一双手抢先把我揽入怀中,“你怎么样?”瞥到赵嘉满脸地焦急不安,一阵天旋地转。“头好晕……。”我勉强说道,太子丹说得没错,我果然是不能受寒呢。话未说完,眼前已是一片黑暗。脉上,许久许久。赵嘉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如何?”“王孙夫人地身子,弱不可言,就算用最好地补药调理,也无甚效果。”大夫轻道。呵,果然是弱不可言呢,连秦国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这位大夫又能如何?赵嘉地声音明显透出焦虑:“她的身子怎会如此虚弱?”“夫人似曾受过重伤,元气大损,已经伤及心腑……”大夫欲言又止。“需要什么药材,你只管说,寡人命人去办。”赵嘉急切地声音道。“臣开一道方子,暂且一试。”听着脚步声远去,帐外一片沉默,我吃力地起身掀开帘子,榻前坐着昌平君,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看到我,笑了笑,笑容明显得有些勉强。随即我吃惊地发现赵嘉也没有走,而是立在窗前,沉默不语,听到身后响动,他扭过头看着我,脸色阴郁,双眉紧皱。“夫君,这是哪?”我不看他,看着昌平君。“是寡人的住处。”赵嘉回答说。我一愣,昌平君微笑道:“王上见你突然昏倒,亲自抱你回宫。”当着那么多人地面,他竟然亲自抱我回宫,赵嘉啊赵嘉,你这是要把我丢到风口浪尖上,让我不得安宁啊。是不是因为我逼着你发毒誓,你才这样惩罚我。我低下头,无语了。赵嘉重重地踱到我面前,沉声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身子怎么会……如此孱弱?”为何?我轻扬唇:“芷姜的身子向来这么差的。”“寡人不信,一定有大夫可以治好你的病,寡人明日就在城中贴告示,寻访民间良方,赏以千金。”他说道。“不用了,芷姜看过天下最好的大夫,没有人能治芷姜畏寒之病。”我开口制止他。他便看着我,神情竟是说不出的担忧。“王上,不必为芷姜操心了,人之生老病死,上天早已注定,早死早干净呢。”我轻松地笑着说。昌平君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我向他笑道:“夫君,我们该回去了,怎么能呆在王上的宫院里。”昌平君笑了:“芷姜说得是,王上,在下告退。”赵嘉默然一阵道:“也好。”昌平君扶起我,擦过他身边,推门出去。门外是一望无际的白雪大地,寒风吹来,我打了个冷战。“天冷,多披些吧。”一件温暖的毛皮小心地披在我身上,把我紧紧地包裹起来。我回头,身后赵嘉也走了出来,立在我身旁,两个男人互相对视,目光闪烁。气氛明显地凝固。我毫不犹豫地握住昌平君冰冷的手。他拉着我急急走着,我没有回头,我不知道赵嘉是不是在看我们,但我知道,这座王宫不属于我,这里那个我曾深爱的男人也不会,永远不会属于我。就象我永远不会属于他一样。今晚作夫妻靠在昌平君怀里,马车静静地行驶。昌平君一直沉默不语,我很想问问他,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他紧绷的脸,我又没了问的勇气。马车到了将军府,昌平君拉着我一言不发,径直进了房,把我往床上一推,往我身上横七竖八盖了好几床被子,这才转身出去。我乖乖地躺在那里,看着他进进出出地招呼侍女拿了许多火盆来,围在榻边,最后才关紧门,在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发呆。我忍不住开口:“哥哥,我昏迷了几天?”“一天。”他低低道。“那你……”“赵嘉是不是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凑近过来,一把握住我的肩,紧紧地握着,隐隐生疼。“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毫不回避地望着他:“我依然是芷姜,我不会做他的孝容王后,不会进他的王宫,不会和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他看着我,目光渐渐软化,黯淡,最后,他终于松开我,颓然坐倒,轻道:“果然,他已经猜到你的身份。”“这改变不了什么地。你是楚国王孙。我是你地夫人。他一心想合纵抗秦。心有顾忌。哥哥。你又何需担忧?”我从被子里钻出来。握住他地手。“是吗?”他低低重复。笑容更苦:“他已经颁下王令。命我明日率大军出征。你知道吗?”他深深地叹息。明天?“这么快?”我轻呼。他深深地看我一眼。柔声道:“我们走吧。回楚国。”“不。”我下意识地拒绝。他掩不住眼里地失望:“你心里始终没有我。对吗?”“尹哥哥……。”我试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你说的需要一点时间,只是一个谎言。只有我这个傻瓜才会相信。”他哑声道,眼里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好,明天我就率军出征,战场之上枪戟无眼,若是我再不回来,记得在我坟上上炷香,好妹妹。”他说完,迅速站起身,往外就走。我呆呆地看着他推门而出。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合上,砰的一声,带进一股寒风,我的心也变冷了。他离去时的眼神,让我感到心痛,在这里,被我伤得最深的男人,就是他。他说他是傻瓜,其实真正的傻瓜应该是我吧。我已经不爱赵嘉,为何还要留在代郡。为何还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难道我心里,对他还存着一丝幻想,或是一丝留恋。当初离开咸阳。不顾命地奔到代郡。真得只是为了改变他兵败被杀地命运吗,或者只是为了逃避自己吧。我在害怕什么?真正最爱我。最关心我的男人一直守候在我身边,我却把他比喻成握在手中的。永远不知道珍惜,也许真是我错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接受一份真正的感情。为什么要逃避。拿起榻上厚厚的披风,我走了出去,在冰封的水池边,我看到了静静立着的昌平君。我把披风披在他身上,他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回头。我从身后搂住他,紧紧地搂着,喃喃道:“今晚,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吧。”他猛地一颤,回过头看我。我抬起手臂,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柔声道:“抱我回去。”他沉默了好久,突然将我一把抱起,大踏步走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