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呦哭声渐渐远了。我闭上眼。从此,我心中再无桃花源。天下大同,离我们太遥远,即使在两千多年后的现代,依然遥不可及。分裂、战争,无时无刻不在继续。何处能寻着一片乐土?我被带到军营,关在一间帐篷里,帐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几百最精锐的虎贲军。和坐牢差不多。该死的王贲,他想幽禁我。我掀开帐帘,帐外的兵马俑跪下道:“夫人请回。”“我要见王将军。”我道。“夫人稍等。”兵马俑跑去报信。过了很久,王贲终于来了。“夫人有什么吩咐?”王贲远远走来,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停下,微欠身行礼。我见他依然一身戎装,忍不住讥道:“将军夜不卸甲,莫非害怕山贼?”他的脸色瞬间铁青。我只作不知,叹道:“想不到父亲如此英雄,生的儿子却是鼠辈。”他咬了咬牙,隐忍道:“夫人叫下臣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错,我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冷冷道。“夫人请说。”他攥紧拳,额上青筋暴露。“你过来说话。”我向他招手。“臣,不敢。”他站着不动。这家伙真跟他爹一样狐。我轻轻一笑,道:“好,那我就用喊的了,你族兄王简他……。”他猛然纵身过来,粗鲁地打断我的话:“夫人,这么近应该够了吧。”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道:“外面冷,还是到里面说话方便。”他皱眉,从牙缝里挤出字:“夫人,于礼不合,臣还是站在外面。”好啊,外面就外面,我不说话,围着他转过来,转过去,又转过去,转过来。他被我转得脸色发白,额上沁出冷汗几许。我想到史书上好象说这个王贲娶了秦王的女儿为妻,做了驸马,不禁停下来,又多看了他几眼。他忍不住开口:“夫人,你……。”我打断他道:“好,你可以走了。”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走啊。怎么还不走,你想留下来吗?”我冷讽道。他立刻离了我,脚步如风般离去。你个死王贲,烧了桃花源,看我怎么整你。我望着他的背影,咬牙恨恨。天上月亮象银盘一样。我倒在床上,看着窗子里漏进来的月光。该死的昌平君,他居然真得把我抛下了,真得忍心袖手旁观,看着我被王贲押走。他就不能扮个蒙面大侠,从天而降把我救走吗?唉,想想也不能怪他。两千精锐的虎贲军,被王贲这个冷血动物带着,真正的虎狼之师,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上前来捋虎须啊。纵火从这刻开始,王贲学乖了,任我怎么叫,他都不肯来。我想绝食,可是绝食就无力,无力了还怎么想办法逃跑。军营里除了我,一个女人都没有。我不知道秦王是怎么想的,他派人来找我,没想过派个侍女给我吗?我不需要人服侍,但我需要有人陪我说话啊。关在帐篷里,很无聊的。军队离了桃花源,慢条斯理地行军,走了一天,才走了大约五十里。不是说兵贵神速,这个王贲是怎么带兵的,走走停停,前顾后盼,难道他在等?我突然醒悟,他定然在等秦王的王令。抓到和昌平君私逃的赵夫人,自然是大功一件,他当然要派快马去咸阳报信,但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却只能等咸阳的消息,所以才会走得这么慢。我在想咸阳城里的那个他。得知我被活擒地消息。他会如何?若是再得知我已经和昌平君成亲地消息。他会不会气得想把我也给车裂了。我宁愿来个痛快。而不是被撕得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没整着。军队走了五十里以后。天黑了。王贲下令就地扎营。营地在河边。就着山搭建而成。那些将士们停下来。围着火堆唱雄壮激昂地军歌。我坐在帐篷里,呆呆地出神。我在计算快马到达咸阳的时间,大概十来天左右吧,再加上回来的时间,也就是说一个月以后,是死是留,是被押回咸阳,还是就地处决,都有了明确的答案。他会杀我么?这个残忍暴虐、阴沉莫测、反复无常的男人。他会如何对待我的背叛。就算不死,一定不会比死好过。他会狠狠地惩罚我。把我给予他的,十倍地偿还给我。若是就地处决反倒好了。但我不想死。我想念桃花源、赵嘉、甚至我的哥哥昌平君,我珍惜这次生命,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更何况我还有我的未完成的任务,和未了的牵挂。我想活着离开这里。沿着河走了一天,连个拦路抢劫的都没看到。这地方太太平了,不是说有山贼吗?过来骚扰一番,我也好趁乱逃走啊。正想着,外面果然乱了起来。“山贼来了。”我听到秦军的呼声。哗,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我兴奋地爬起身,往外就跑。外面几个兵马俑堵住我,一溜跪下道:“夫人请回。”“我看热闹啊,不行吗?”我笑道。“夫人……危险。”“危险?有你们这么神勇的虎贲军保护,哪来的危险?”我踮脚抬头,想看得更远一些。影影绰绰的,象是有火把闪动,还有混乱的马蹄声。敢袭击这支正规军的山贼,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好期待啊。“夫人……您还是进去吧。”“哎呀,别吵,我还没看清呢。”“夫人……。”“别吵,别吵。”“将军。”声音突然止了。我扭过头,那个该死的王贲大踏步过来,脸色阴沉得象锅底灰。“只是几个毛贼,惊了夫人,请夫人恕罪。”他略欠腰,高傲的语气毫无恭敬之意。哼,不就仗着他爹现在在秦王面前正火辣吗?神气什么啊。我冷哼一声:“将军,你是来保护我的吗?”他皱眉道:“夫人请进帐。”“我不进去。”我看着他,心想,我就不进去,你能奈我何?“夫人。”他渐露愠意。哼,气你气你气死你。“夫人,恕臣无礼。”他说完突然一把将我扛在肩上,几步冲进帐篷,把我丢在榻上。掉头就往外走。我被他转得头昏眼花。待回过神来,他已经没了人影。我急忙跳起身,上去推帐门,咦,居然推不动。外面被什么挡住了,挡得死死的。“喂,王贲,你这个死人。”我大喊。帐外寂寂无声。“王贲,你这个鼠辈,胆小鬼,无耻小人,就知道欺负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连几个山贼都奈何不了,你算哪门子英雄好汉,给蒙恬提鞋都不配。”“懦夫,绣花枕头,空心菜,小气包,神经病……”我气极了,张嘴乱骂。帐外渐渐响起厮杀之声,那厮杀声越来越近。这可是营地中心的主帐。好厉害的毛贼。我眼角余光瞥到几上的油灯,心念一闪,有了。对啊,现在我就给他来个乱上加乱,让那个该死的王贲顾此失彼,焦头烂额。我端起油灯,把里面的油洒在帐帘上,点上火。火借油势,噼哩啪啦地烧了起来,越烧越大。外面果然乱了。“快救火……。”“夫人还在里面……。”“来人啊……。”越乱越好,最好乱到王贲一不小心被毛贼杀了。我站在火光前哈哈大笑。咚,一个人从外面劈开烧得漆黑的帐篷,一跃而入,把我捉到怀里。火光照着他被烟熏黑的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