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你走,慕息泽。”
她的语气仍旧是坚定,慕息泽终于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他却不屑地一笑:“公主忘了,我已经悔婚,何必自取其辱?”
“带我出了宫门,我便自己走,是生是死与你无关。”
“呵,你是东琴长公主,想消失便消失吗?”
此刻夏念离慕息泽那样近,那样的距离让她暂时忘了那浑身正在蔓延的痛楚,只因为他眼底的疏离淡漠是另一层更强烈的拒绝。
他当真什么也不在意?
“慕息泽,如果东琴长公主今日丧命在这问锦楼,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夏念拿起手中银钗,狠狠扎向自己的脖子,细白的脖子上鲜红的血缓缓流出,异常夺目。
慕息泽微微拧眉,有一丝情绪在他幽深的眸子酝酿而生,只是转瞬即逝。夏念握着钗子的手在颤抖,她还木木杵在那儿,慕息泽已然轻轻擦身而过,走到了桌前坐下,看向她淡淡道:“公主不想活,那就自己动手吧。”
夏念的手僵住,银簪掉落在地,清脆的声音在这间沉寂的屋子里格外突兀。
蔓延的痛楚重新复苏,以更猛烈的方式袭击着自己的意志。夏念转身看向桌边人,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凄然一笑:“慕息泽,昨日我问你是不是在帮我,你说你听不懂,是真的吗?”
慕息泽拿着茶杯的手一紧,继而重新抬头看向眼前情绪几近崩溃的女子,他收了收心中的波澜,声音仍是沉静:“自然是真的。”
夏念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这个时候自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脖子上的血还在流着,窗外冷风似乎已经灌进自己每一个毛孔,而眼前之人的冷漠却似乎让自己的身体冻结,连脖子上那痛楚也停顿了几秒。
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你干什么?”夏念木然时,慕息泽已然站在自己眼前,将一块手帕覆在了自己脖子上那伤口上。
“公主贵体,还是赶紧回去吧。”慕息泽拿起夏念的手,让她自己拿着手帕,捂住那伤口。
“你何须这般虚情假意?”夏念甩开他的手,手帕翩然落地,上面是红色的斑斑血迹,心上仿佛绞着一般疼痛。她只感到面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往前一倒,似乎落在一个结实的怀里。
再醒来时,夏念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周边味道仿佛很熟悉,房内却空无一人。她使劲拍拍头这才想起刚刚自己因为气急又心痛便晕倒在了慕息泽面前。
那这里……应该是问锦楼内室,也就是慕息泽的卧房!
夏念猛然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隐隐有些痛,血却已经被止住了。这房内,陈设极其简单,惟一床,一桌而已。
“公主醒了便走吧。”慕息泽不知何时出现,懒懒靠在门边。可丢下的,却只是这么一句话。
夏念已然过了气头上,想起自己刚刚倒在了他怀里,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多谢。”
“呵,公主惯会赖在这里的。”
“你——”夏念站起身想走,却突然想起夏谨说起的丹颜,她停了脚步,幽幽看向慕息泽,“明日便能见到你的小妾,很高兴吧?”
丹颜,是好久没见她了,果然顾浩岩还是只老狐狸。慕息泽想着,随意点点头一笑:“自然高兴。”
夏念眸色暗下来,见到心悦之人才会高兴吧。她心中虽莫名地悲戚万分,面上却刻意扬了扬嘴角:“慕息泽,我只以为你对谁都随意而淡淡。想不到,你也会真的喜欢一个人。”
“公主还不走?”
“我走了,你保重。”
夏念说完便低头匆匆离去,不愿再看到慕息泽脸上表情。她想他脸上或许是想到那唤作丹颜的女子的欣然之意,或者是因为自己还呆在他房中的怨色,又或者是他一贯漠然戏谑的笑意?
不重要了。问锦楼,在这里今日太痛了。
慕息泽看着夏念离去的背影,缓步走出内室,眸色变得悠远。
他瞥了瞥外间那桌上还整齐的放着纸笔。说是要练字,那字却还写的如此差?
慕息泽走到桌边,不自觉蹙了眉。他缓缓摊开桌上的纸,用笔蘸了墨水,纸上,落下五个好看而工整的字:
贪、嗔、痴、恨、爱。
一笔一划,有力而连贯。
只是忽地,那重新蘸了墨的笔尖又重重落下。纸上,只留下被一条长墨拦腰斩断的五个字。
从问锦楼到毓秀阁的路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夏念已经来回许多遍,会经过哪些转角,转角有哪些树,哪些花,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毓秀阁外的荷花缸内的残荷已经被宫人清理,只待到来年再生出清丽的花来。她想起他房中的艳红色野山茶,在这个还可以再开一段时间的季节却已经落下,而自己房中那几盆耀眼的红色山茶亦是如此。那盆紫珏树,只有痴傻如她,才会搬去,只为陪他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