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宇与孟池朗陪着老爷子在医院呆了一下午,得到了医院的身体检查报告,虽然医生被叮嘱了一份可以写成厚字典的医嘱,但好在老爷子身体康健,没什么大问题。
孟池朗记的尤其用心,在被告知老爷子该在哪些方面做预防时,眼睛看着医生一瞬不瞬,就怕错漏了哪一点。
老爷子看在眼里暗自得意,再转头看自己的孙儿,见他静静地凝视着孟池朗的方向,心里多少有些吃味。但他算是很能看得开,知道自己养熟的就是个没孝心的,还不如孟池朗这半个孙子强呢。
指望他?
啧。
当日傍晚,老爷子光荣‘获释’,他一刻也不想在医院多留,急吼吼地嚷着老管家安排出院。
赵凌宇自然作陪,落在身后的老爷子还拉着孟池朗的手不放,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样子很是亲昵。但看他爷爷不时投过来的挑衅眼神,赵凌宇岂能不知他的意图?
对方手里拿捏着重要人质,他的确不敢忤逆他的意愿。
其实,他也不愿让老爷子不快。
他长在老爷子身边,对于父母的那份感情也早已倾注在爷爷身上,虽然那份感情不如他对孟池朗的爱来得浓烈,却也深厚。
这世上若论他最在乎的,排除孟池朗,无疑只剩下老爷子了。
何况,他比同龄人多出了十几年的人生经验,更懂得生命的意义。他的思想和生活不论再重生几遭,都注定是这样狭隘,他将心力几乎都用在了孟池朗身上,又是不自觉便对其他人忽视颇多,可不表示他不关注。
只不过,他记忆中的老爷子,已经是拄着拐杖,气急败坏拿手杖砸他的时候上前几步手脚都在发颤重心不稳的老人了。再次见到爷爷,他健朗了许多,他一直觉得都还来得及照顾他,故而一直不曾陪在他身边。
他没想到的是,对于一个长辈,这个年纪已经不轻了,一场风寒就会让他遭大罪。而他的爷爷别扭而普通,左右不过倔强地要维持颜面不肯说与别人听,而同时心里又渴望着关怀和温暖。
是他忽略了,当爷爷两鬓的头发从斑白变回如今的暗灰色,却不表示岁月的杀伤力有所降低,他不该自私地连爷爷都顾及不上。
应杰开着车,管家坐在副驾上,后驾驶的位置反常地坐满了人。
老爷子坐在中间,左手边是孙媳妇儿右手边是出色的小孙子,这让老爷子非常满意,拉着孟池朗的手不由用力了几分。
没有一个长辈会对优秀的后背走入这样的歧路而无条件支持,他从前也是经过好一阵心里纠葛的。那些日子,他常常对着赵凌宇小时候的照片叹气,颇为苦闷。
他的小孙儿,自很小的时候开始对着镜头他也骗不了他的笑容了。这股子深沉,让他一度害怕这个先天受限的孩子得上自闭症,不爱与人亲近便罢,对自己更是毫不在意。
他犹记得,很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只有六七岁的孩子站在门后听那些大人说他可怜,谈论他的父母如何不负责任,说他如何不讨喜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模样。
那天正是他的生日,因为他从小没什么玩伴,老爷子每次都将他的生日打扮特办,邀请上许多人,不曾想弄巧成拙。
他听后险些气绝,担心地要安慰这孩子的时候,他转过身来牵住了他的手,别说哭泣伤心委屈,他甚至没有一点愤怒的表现,安静的神色不似勉强装出的若无其事。
他,是真的不在乎。
这让老爷子心疼之余,更是担心。而没有多少意外地,孙儿越长大,性子越发淡漠,有时候他都捉摸不透这个孩子。
从前,他就想着给小孙儿好好挑一个贴心的妻子,他知道赵凌宇是不会拒绝他的提议的,他想有个人能好好爱他,给他那些他们这些亲人所不能给予的温暖。
而现在,有人做到了。
只是阴差阳错,那个人的性别出乎他的意料。
如今,他坐在这里,耳边听着小孟这孩子说话,很活泼鲜活的孩子,以为他没注意有时候安抚他时数落起小孙儿的不是抑或是承诺会和小孙儿常到家里陪他的时候,偷偷地那眼神横人。
而他那几乎很少有表情的孙儿,能就这么对他讨好地笑,用唇语极快地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只看孟池朗满意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附和着答应了什么。
凌宇在改变,他一直期望他能这样改变,如今有个人能让他觉得幸福,知暖知热,他还能再强求什么?
罢,罢,儿孙可不就是上辈子欠下的债么?
他也当还债便是。而凌宇找的对象,是像孟池朗这样同样优秀且孝顺善良的孩子,他该觉得庆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