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沧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拿起自己那份剧本翻了翻:“你这两天先琢磨一下剧本和角色,写完人物小传给我看看。”
“好的。”文泓果然正色起来,低头认真翻了下剧本,有些意外,“是文艺短剧?”
“嗯。”闻沧注意着他的神情,将大致情况同他说了,包括要他作配捧新人这事也没做隐瞒。
文泓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略微歪了歪头:“没想到闻导也会有不得已的一天。”
“恩师的请求,不好不应,”闻沧问,“你专程空了这个档期,却只能演一个给人作配的小短剧,不会不甘心吗?觉得我大材小用?”
文泓眨了眨眼,笑起来反问他:“原来闻导心里,我的水平已经高到可以挑剔你的选角了?”
他这样坦然,反倒让闻沧觉得是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于是笑了下:“回去看剧本吧。有问题来问我。”
“好。”文泓没多停留,拿着剧本回去了。
这个文艺短剧并不是一个什么磅礴大气的宏伟巨制,但胜在真实,也出彩于每一个人物所代表的一系列阶层的经典形象。
文泓饰演的是一个山村里长大的“野孩子”原望。
父母生下原望的时候还年轻,都还是没有经济独立的少爷小姐,在这样最重礼义廉耻的书香门第里,原望的存在是最不被承认和允许的,父母也不敢让家长知道,假借旅行的名义,在外面悄悄将孩子生了下来,丢到了小山村的路边,走前留了一块玉和一个金手镯在他襁褓里。
那时候的底层劳动人民还挣扎在温饱线上,没人有精力、也不敢收养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是一个拾荒的老妪将原望带了回去。
“原”是玉佩上的刻字,是属于他母亲的物件,“望”是他识字后自己给自己取的。望是期望盼望,也是奢望。
原望磕磕绊绊长到八岁才去镇上的小学读书,交不起学杂费只能借同学买的资料看,放学就替人洗碗端盘子赚点钱补贴家用,日子还算过得去。可十岁不到,那个小破屋中与他相依为命的人就逝世了,村里人看他可怜,也不吝啬那一两口的饭。
“原望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野孩子。”
这是剧本里有关他二十岁以前的人生的唯一一句话,那些具体的经历还是闻沧在原剧本的基础上添备注在后面才丰富了这个人物。
主角是那对夫妇后来成家生下的独生子赵原,温良和煦,知书达礼,还是个长得极为俊朗的alpha,是现在的电视荧幕里最受宠爱的人设之一。
短剧围绕着赵原展开,讲述他从父母过去的手札中得知自己有一个遗弃在外的兄弟,于是不辞辛苦想寻他回家的故事。只是原望并不希望被找回,甚至为此与用心良苦的赵原多番争吵,还害的赵原受伤住院,最终被打动,愿意回家共同吃团年饭。
正如闻沧所说,这样的小乡村是没有都市里那样便捷又无什么副作用的高级抑制剂的,分化成oga的少年少女们也只会在发情期来临之前早早找到夫家出嫁,而在这样的地方,娇弱金贵的oga,是最不被希望的存在,没有人会想多养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单脸比别人好看点的oga。
许是从小营养不良的缘故,原望分化得迟,到十七岁才在打工的地方被带去体检的时候检测出是oga,但他孤身一人,既不愿潦草找一个alpha度完下半生,也不愿意放弃现在争取到的挣钱机会,于是便省吃俭用买最低廉但有效的抑制剂。
这直接导致他的腺体受损无法被标记,甚至连信息素的味道都很难闻,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苦涩的气息,像苦艾、像黄连,唯独没有正常oga会有的香甜,更何况他从小没得过什么教育,总要被同龄的、温香软玉养出来的oga们掩着口鼻嘲弄一句“粗俗不堪”。
……
闻沧叫文泓来秀郡,是想让他亲眼看看村子里在山野间疯跑的孩子们的状态,更真切地深入到“原望”这个角色的内心。
“哥哥!哥哥!”闻沧带着文泓刚沿着碎石子路走过一个草垛便听到个孩子嚷着跑过来,直奔闻沧而去。
这些孩子约莫是在泥地里打闹过,身上的衣服糊得看不出底色,闻沧这样一个洁癖又讲究的贵公子竟然毫不介意地蹲下身,任他们将黑乎乎的手往自己衣服上抓,还主动牵过其中一个小孩的手,同他说了几句话。
闻沧来这里不过数月,不仅和当地人关系处的不错,连一口乡音都学得像模像样,明明说的都是中文字,但文泓愣是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文泓。”闻沧转头叫了他一声,文泓便会意地走过来在闻沧旁边蹲下,笑着和小孩们打了招呼,又翻出口袋里平日就会备着的糖果分发给他们。
小孩们可不会委婉退让那一套,一哄而上抢了过去,不小心给文泓手背上抓出几道印子,破了皮。闻沧看到了,脸色冷了冷,转头叫了某个小孩的名字,文泓刚想说没什么就听闻沧压低声音同他说:“有的规矩要提前讲好的,你既不能让他们怕你,也不能让他们在你面前太过肆无忌惮。”
一个小孩攥着糖果有些无措地站了过来,在闻沧的示意下操着一口生疏的普通话同文泓磕磕巴巴地道歉。
几个孩子拿到糖果就又跑去山上玩了,闻沧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站起身同文泓一起慢慢往村子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