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没说会用茶杯砸我啊!”声音中充满了委屈,一双眼神尽量可怜兮兮的望向她,以博取那根本不可能会有的同情。末了,弧形的唇又动了动,用叫人喷血的娇嗔口吻挤出几个字,“你——好坏!”“我说——龙倾城,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我用茶壶砸你?”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淡眉素雅的人儿——华冰珀此刻眉宇间正跳动着一些隐忍的暴力信息。“不想!”表情可怜言语幼稚的白衣男子——等于方才在青鹤楼衣衫飘飘的绝代佳人龙倾城!?别怀疑,这是真的!不是什么瞬间失忆智力倒退回儿童阶段或是人格分裂,他——龙倾城是个绝对健康正常的男子。“药都捣好了?”华冰珀缓下情绪,再次看书。“没……没有,今天是冥想的日子……所以……”一双美目看看她又看看紧闭的门,“门外那些是……”带着点无辜和不解,他那无害的模样绝对逼真。“你够了没?”跳窗进来,就说明他早就知道外面那些都是从青鹤楼昏倒而出没机会再见他,然后便刻意装病找上这济恩小筑的世俗女子。惹来麻烦的人居然还有脸做出置身事外的样子询问!华冰珀的手不由自主的移向桌上的茶壶。第一话——无赖典范(2)“师傅,你干嘛这种口气嘛,人家……人家今天身份是‘倾城美人’嘛,自然要有点矜持……”“美人”显然没发现那缓慢移动的手。话到一半,砰的爆碎声,盛着上等茶叶的紫砂壶在他头上开了花,而他除了顶着一头茶水茶叶外居然没有流半滴血。“师……师傅……”“倾城美人”颤着一根手指一脸“伤心欲绝”,“你居然如此狠心……待我……我,我不活了……”冷着脸的华冰珀终于丢下手里的医书站起身,一步步往角落里缩的龙倾城走去……厅外,原本哭闹嘶喊装病的女子们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那是——什么声音?砰!砰砰!砰砰砰!……犹如打雷又似山崩一般的巨响一声接一声的响起,竟是长长久久,就如同那淘淘江水连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良久,声音终于平息,众女子屏住呼吸,皆望向那两扇发出动静的红木雕花门。吱嘎——门开了,满怀希望的女子们均把脖子伸的跟个长颈鹿一样,眼睛瞪的和牛眼一样,望着那出来的人——是倾城吗?是龙倾城吗!呃……眼前出现无数问号,瞪着那貌似倾城美人身影却哆哆嗦嗦卑躬屈膝走出来的白衣男子。“倾城——”呼唤声在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后猛的打住。好恐怖的人啊!蓬乱的头发,一张沾满茶叶鼻血的脏脸,虽然穿着和倾城相似的却有无数撕裂口的白衣……这,这人绝对不会是那位倾城美人!众女子一致判断为否定,然后各自继续开始了抢天哭地的噪音。凄凄惨惨的被否定为龙倾城的龙倾城关上门,摸摸身上挨揍的部位,随后晃头晃脑的绕过前院,朝药材房走去。厅内,摆正桌子椅子,华冰珀重新取出一套紫砂厨具,慢条斯理的重新开始泡茶。窗外的天空,仍然是那么湛朗一片。两日后,聚集围观却仍见不到“倾城美人”的女子们渐渐散去了。夜渐深,济恩小筑终于恢复了该有的平静。当然,一个地方除外。药材房——柜子桌子以及几张椅子上都放满了各种药材,连地上也堆满了各种尚未进行加工的草草药药。而在这成堆的药材中间,一个穿着束身黑衣的身影正忙着将草药分类捣烂。“捣药就捣药,我把这里所有的药都分类切好再捣烂,看你还能罚我做什么?”嘀咕声伴随着嗵嗵的捣药声,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倾城美人”,真实身份其实是“捣药长工”一名。动作熟练的将一些新的草药分摊放置,他在准备再次捣药时却突然停了下来。什么声音?一些细微的声音透过神经线直达他脑中,那是——什么声音?既像他家的狗狗小宝在刨地,又像老鼠在挖洞,非常细碎却非常清晰,自药材房旁边的围墙处传来。“难道那只山野独行犬旺财又想半夜三更打扰我们家的小宝?哼!看我这次不阉了它!”撑起优美的下颚,说着不优美的话,龙倾城放下手里的活悄悄的推门而出。才跨出去没几步,一个冷冷的声音便自墙边上飘入他耳中。“可以出来了么,这位姑娘?”哦?是冰珀的声音!倾城绕过药材房,来到围墙前张望,却什么都没看见,“师傅,你说的姑娘呢?”“往下。”冰珀丢了两个字。“往下?”倾城落下视线,只见墙角处那个原本供他们家狗狗小宝进出的“门”,此刻正卡着一位衣衫头发凌乱的姑娘。那原本正一脸委屈的姑娘一看到他,竟马上展颜笑开,大呼,“倾城啊——你是倾城公子吧!我终于找着你了呀!”这是什么状况?龙倾城望着冰珀无语。“你自己解决吧,别忘记捣药。”淡淡的搁下话,冰珀旋身回房。“倾城公子——倾城公子……”看着一半身子还卡在狗洞无法动弹的那姑娘,倾城下意识的摸摸脸上未痊愈的伤,“我被打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认得出来?”“倾城公子呀——”那姑娘奋力的刨住洞口往外钻,“我找的你好辛苦!你吩咐我办的事啊——”“我吩咐的事?”低头扶住前额,龙倾城的不由的开始思索,“我吩咐的什么事?”“就是这个啊!”那姑娘艰难的钻出半个身,自怀里取出一个裹的很严实的小包,“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话到此,倾城终于想起了缘由。原来如此啊!无赖典范(三)半刻之后,在济恩小筑的前厅里,两张干净的红木椅上坐上了两位“泥人”。不,应该说是两位浑身是土脏不拉几的姑娘。虽然说进来的过程有些心酸有些委屈,但能坐在济恩小筑的厅内,享受龙倾城端来的茶,她们两个可说是受宠若惊啊!等等……两个?刚才不是才一个么?厅内正前方红木椅上的冰珀用如此眼神询问着站在她边上的已迅速换上飘飘白衣,并整理完妆容的“倾城美人”。“是这样的,这位头发乱一点的姑娘叫木婉,是几日前从计都城慕名前来青鹤楼的!这位衣衫乱一点的姑娘叫李花花,是本城李员外的千金!木婉姑娘因帮我办事又见不到我,所以便请求那日在济恩小筑前院里结识的李花花姑娘,于是,花花姑娘便想到了济恩小筑墙边的那个通道……”倾城剑眉一挑,淡淡的娓娓道来,那神情那气质再配合优雅动作,看得厅内两位姑娘口水乱滴。花痴……冰珀撇过头懒得看他,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才缓缓询问。“请问这位‘木碗’姑娘,龙倾城到底要求你办的是何等大事,以至于让你可以夜钻墙洞来访呢?”把狗洞称为墙洞,她还算客气的。“我是为公子送药来的!”木婉上前,将怀里的小包交到倾城面前。明明是她在问话,这女子却偏偏把东西交给倾城,冰珀微微蹙起眉,用眼角瞥着他。“我让她送的是‘晶凌花蕊’。”倾城轻扬一笑,打开了那个小包。果然在层层慎重的包布下,那被安全护着的果然是难得一求的珍贵药材。见状,冰珀心里一个微动。这家伙,还算有心,她还以为他一天到晚只知胡闹惹事!看着他手掌上的“晶凌花蕊”,她那张淡然的脸上终于浅浅的浮起些微笑意。她姓华,相传是神医华佗之后。她自小就没见过娘,而爹爹华鹤行原为名医,却在一次远行医病后失踪,从此音讯全无,那时她才十六岁,无亲无故孑然一人。放眼身边,只剩小他一岁的师弟——龙倾城。十五岁的龙倾城,却是她爹爹才收入门的徒儿,还不曾学到半点医术便没了师傅。她见他可怜,便好心将他转入自己的门下,以便日后能传以医术,不让爹爹一生辛劳后继无人。只是,她不曾料到。这个面容清美,处事玲珑的徒儿却是个无药可救的大医痴!无论医书学识还是临医救治他一概学不会!直至四年后的今日,他只学会了如何分类和捣药,实在是她华冰珀此生最大的耻辱!行!不能靠他,她便唯有靠自己。自从知道他是医痴之后,她奋发的钻研医术,在她十八岁那年,以一手针灸绝活治愈了太子的突发性痴颠绝症后。圣上龙心大悦,赐予“圣手”的封号,喻意为医之无上圣者,起死回生妙手,年纪轻轻的她可说是名满天下,功成名就。回到家乡边水城,原本位处于郊外人烟稀少处的济恩小筑在顷刻间变成了众人求医的胜地。每月每日都有病人自远方慕名而来,而只有师傅徒弟两人的济恩小筑,也开始变得忙碌不堪。她虽曾经想过再收徒,只是每每动此念头,龙倾城便会用各种方法在她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极尽无赖之能事,就是怕她收徒之后不再理会他这个医痴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