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车夫拉着顺子朝一条巷子奔去时,杨炳连已来到了码头。举眼望去没见着车夫,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他小心地四处张望着身边来往的人流,时刻注意手中拿杂志的人。好几次发现有人拿着杂志,他走上去还没张开口,那些人就急匆匆地走开了。他决定不再理那些夹着杂志的人,四处找着车夫的身影。就在这时,几辆摩托车载着鬼子从他的面前经过,他小心地躲让着,没有注意到到车上的西岛。这种情况在武汉经常发生,不是抓捕那些反日分子,就是哪里有张贴标语的学生要抓。当他再一次将眼光投向鬼子奔去的方向时,心中不免一紧,莫非车夫出事了,来码头没见着他,是不是他出了事,多年的地下经验告诉他容不得半点松懈和大意,决定返回车夫家去探过究竟。
就在他走在回车夫家的那个巷子时,突然,车夫一把拖住了他说:“快,上车。”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快说。”杨炳连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出事了,我家被鬼子包围了。”车夫拉着杨炳连边跑边说道。
杨炳连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车夫一路狂奔,到了另一个无人的巷子口后停下车,擦了把汗,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说了起来。
原来,他在拉着顺子向自家去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摩托车声响,他斜眼看了从身边驶过的西岛车队,不紧不慢向前拉着车,就在他转过一个巷子转角处快要到自家门口时,他猛地将车停了下来,他看见家门口站着几个鬼子端着枪。
他一声不好,对顺子说,快下来,鬼子在我家里。顺子也看到了,赶紧下车,问道:“根据地来的同志会不会被抓啊,真是急死人啦。”车夫说道:“这个时候啦,那位同志应该没有事情,不在家里,要不然鬼子早就把他抓起来了。”顺子一听也对,悬着的心这时才放了下来。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顺子问。
“我要去找他,要是他回来会出大问题的,你们今天不能见面啦,啊,你自己先回去。”车夫担心起来,担心杨先生不知事理一头会撞在鬼子的枪口上。
顺子想了想,说:“不行,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都什么时候啦,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车夫催道。
顺子说:“等等,我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莫非有人告密,出了叛徒?”车夫一听觉得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还得要去看看,这样吧,你去找那位同志,我去那边探探情况,放心,不会出事的。”顺子制止车夫阻止她的动作:“就这样了,你走吧。”说完塞了一张纸条给车夫道:“让他来找我。”
车夫只好这么办,飞快地拉着空车往回走。没想到还真在这条巷子里碰上了杨炳连。
杨炳连听完了车夫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第一句话就问车夫接上了头没有,车夫点点头,说:“情况不妙,出事啦。”他对车夫说:“你不能回去了,你赶紧想办法过江去躲一躲,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哦,对了,我来这里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车夫说他告诉了与他单线联系的交通员。说到这,他问老杨:“难道是他告了密?”他不相信会是他,杨炳连说暂不肯定,是不是他那儿出了问题,但得防着。车夫听后把女子给他的纸条掏出来给了杨炳连,说了一句保重后正要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又返回来对杨炳连说:“我知道该怎样做了,杨先生,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可久留,你还是照纸条上的住址赶紧找到那位女士吧,要不然,就来不急啦。”杨炳连嘱咐他见机行事,匆匆地走了。
车夫来到街边一厕所脱下身上带号马甲,来到交通员住处附近朝那边张望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从那张门内走出来。这人是城里鬼子便衣队的,他常坐他的黄包车去他情人那里消遣,再看周边茶摊上坐着几个陌生的人,凭经验他料定交通员已叛变被他们所控制,他拿定主意,先过江,然后晚上再过江灭掉他。事不宜迟,他转身离开来到码头,买票上了渡船。
就在渡船到江心的时候遇上了鬼子的巡逻艇。事情真是凑巧,车夫向艇上看去时,交通员正在鬼子的汽艇上,见此知道他当了叛徒,咬得牙床直蹦哒响:“狗日的叛徒!”
汽艇上的鬼子大声地对着渡船这里叫嚷着,意思是让渡船停下进行检查。渡船停住了,鬼子和叛徒上了渡船,一个一个盘问辩认。车夫情急中,乘叛徒还没有到他面前来的时候,慢慢转动着身子向船边移去,他要跳江逃走。叛徒带着鬼子向他走过来了,拍着他的后背。在这霎那间,车夫改变了跳江逃走的主意,一个转身,大叫一声:“你这个叛徒,去死吧。”抱住叛徒猛地跳到了江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船上所有的人惊呆了。等到鬼子反应过来时,江面上已泛起一朵大大的浪花。鬼子忙乱中向江中浪花的周围开起了枪,一阵乱枪后,鲜血染红了江水,不一会儿,江面上浮起了二具尸体。鬼子小队长气急败坏地挥着手中的枪叫道:“把这些支那猪统统地赶回去,谁也不准过江。”
杨炳连听到枪声置身往江边赶。这时江边上已站了许多人,鬼子汽艇和那只被鬼子押着的渡船正向码头驶来。靠岸后,汽艇上直直地躺着二具尸体。他看清楚了其中一个是车夫。杨炳连惊呆了,事情发生得这么快不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拉过从船上刚经过鬼子搜身放上岸走下来的一个老者问了情况。老者连说几声“一个壮士,一个叛徒“后离开了码头。看着还往外冒着鲜血的车夫遗体,杨炳连低头悄然神伤,心中默默向壮烈牺牲的车夫致敬,然后随人流消失在街道中。
老杨清楚的知道此处不可久留,但叛徒的死似乎给杨炳连打了一针定心丸,他没有那么着急了,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了,安全问题上暂时有保障,但心里清楚夜长梦多,必须马上与日本来人取得联系,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他来到车夫脱下号码衣的那个厕所里装作小便要看纸条时,发现了车夫留下的黄色号衣,喉咙又一次哽咽。良久,他从口袋中拿出那张折叠的纸条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丢在便池里打开水龙头冲走了。
4顺子等车夫离开后,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理清了一下头绪,装作悠闲逛街的样子往车夫家的方向走去。
她边走边在各个门铺的货摊上随意地看着,二只眼睛却不时瞅着车夫门前的动态。慢慢地来到了靠近车夫房屋的门前,她停了下来,在旁边一个商店里假意挑选着东西,心中却在急切地思考着该怎么去打探眼前的情况,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真出了叛徒?或者知道了上面派的人住在车夫家?真有这么巧吗?顺子不敢肯定,正在她如何想着以怎样的借口到车夫家去的时候,她看见西岛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装作没有看见似的又忙着去挑选店内铺面上的首饰之类的东西了。
“顺子小姐,怎么有此闲心在这里看首饰?”正准备要跨上摩托车的西岛看见了她,重新下车来到她的身后问道。
顺子装作吃一惊的样子转过身来:“西岛君,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没办法,就吃这门饭。到了中国,让我干这个,不让我去战场杀支那人,真不是滋味啊。”西岛无奈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上战场,把支那军队全部彻底地消灭干净,为我父母亲报仇,以祭他们在天之灵。”一声叹息。
“那,西岛君,今天到这里来又是干什么呢?是不是在抓人?听樱子说你专门抓中国人。”顺子抬头望着西岛,装作不经意的岔开了话题,这种话题她在国内的时候就听西岛经常说过,一听西岛想杀人就恶心。
西岛没多少考虑,说:“聪明,今天我就是来抓人的,可惜不在,据说新四军方面来了一个人物。实话告诉你吧,这里有一个交通员今天喝醉了酒,在酒馆无意中说出来的,被我们的人听见了,带到宪兵队,一下子就招了,说那个派来的人就住在这里,没想到扑了个空。新四军的诱觉真灵啊,真是一头幸运的支那猪。”
“那个交通员怎么没一起来认人?”顺子随意地问。
西岛说:“我没让他来,我担心那个人在渡船上或者还在来武汉途中的船上,所以我让他上了汽艇到江上去认人了,认出来抓到了,我要狠狠地审讯他,让他供出同伙,然后一刀把他们劈了丢到江里去喂鱼。”顺子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西岛真够黑心的。见他这样,顺子只好缄语,说:“西岛君,今天我累了,能不能送我回去?”
西岛说当然可以。这时,一个鬼子跑了过来。
“报告,我们击毙了一名抗日分子。”顺子听心惊肉跳。
“怎么回事?是那个新四军吗?”西岛坐在车斗里握着军刀问。
“不知道。还有今天抓到的那个交通员也死了。”鬼子答道。顺子听了心里一紧,是了二个人?是车夫还是上面来的人?她在心中为自己的同志牺牲感到悲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岛恼怒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