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他的脸在昏暗的灯笼下不甚清晰,其中的复杂和迟疑却逃不过我的眼睛。&ldo;他说的是真的么?&rdo;我问。&ldo;不是!&rdo;裴潜急急道,&ldo;我父亲当时虽怕,却从不曾参与陷害傅氏!&rdo;&ldo;他去求了胡勋,如果胡勋要他陷害,他也会做,是么?!&rdo;裴潜看着我,脸紧紧绷着,却没有说话。四周安静无比。我等着他开口,心一下一下地撞着胸口,身上的血气慢慢发寒。&ldo;阿嫤,&rdo;好一会,他低低地说,&ldo;都过去了。&rdo;一团酸涩如火烧一般堵在胸口,阵阵生疼。&ldo;可是于我,还未过去。&rdo;我低声道。说罢,看一眼他腰上空空的刀鞘,将刀放在他面前,起身走开。&ldo;阿嫤!&rdo;裴潜急急地拉住我的手,&ldo;你去何处?&rdo;抬眼,裴潜的目光如同深井,覆着一层水膜,心痛或绝望,已模糊不辨。我用力,将那手挣开。&ldo;别跟来。&rdo;我轻声道,慢慢朝门外走去。月亮在天上露着一弯脸,地上模模糊糊,我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动,犹如行尸。街上有军士在巡逻,人影绰绰。不过那都不关我的事。我在干什么?我要去哪里?心里这么问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只想一直走,一直走,离开方才那些噩梦般东西。&ldo;……夫人?&rdo;一人走到我面前,那模样,是个军士,&ldo;夫人何往?&rdo;我不理他,只一直往前。街上静悄悄的,我听到不知哪家的夫人在逗孩童,唱着:&ldo;月光光,照地堂……&rdo;&ldo;……月光光呀读书郎,骑白马,过莲塘。&rdo;很久以前,ru母打着葵扇对我轻唱,&ldo;莲塘外,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rdo;母亲说:&ldo;什么乡野俚歌,拿来乱唱。&rdo;ru母笑道:&ldo;这可不是乱唱,我们女君与裴郎是天作之合。&rdo;母亲也笑,看向我,眼里满是骄傲……我哽咽了一下,想哭,却没有泪水。前方黑影重重,是城墙,下面燃着烛燎。脚下突然踩空,我跌倒在地。低头看去,地上有个坑,我脚踝被崴了。钻心的疼痛从足部传来,我倒抽一口气,眼泪突然落下。&ldo;夫人!&rdo;又有人朝我跑来,我抬眼,有些模糊,似乎是杨恪。&ldo;怎么了?&rdo;未等他到跟前,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接着,阴影笼下。我愣住。魏郯蹲在地上,把我的脚握在手中,皱眉:&ldo;崴了?&rdo;我看着他,那眉毛眼睛鼻子耳朵,每一处都让我觉得厌恶。无名的火气蹿起,不顾脚上的疼痛伸手推他:&ldo;不用你管!&rdo;魏郯毫无愠色,捉住我的手将我拉到身前。&ldo;看看边上,&rdo;他声音低低,&ldo;你打算一直让人这么盯着?&rdo;我朝旁边望去,停住动作。那些城门下的军士和巡逻的巡视都围了过来,一双双眼睛,好奇又热心。&ldo;我走开,你就只好爬着回去。&rdo;魏郯说。我咬唇。魏郯将握在我脚上的手松开。我的额角一跳,连忙扯住他的衣袖。魏郯唇边微微弯了弯,看我一眼,将我打横抱起。&ldo;无事!别看了,都回去!&rdo;他对那些军士大声道,说罢,带我离开。夜风仍然在吹,夹杂着近处温热的气息。我由着魏郯抱着,一动不动。越过他的肩头,月亮在天上挂着,亮得有些刺目。&ldo;想什么?&rdo;魏郯突然道。我没回答。魏郯也没再问,径自往前走,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脚步声。&ldo;兄长!&rdo;当他走进一个巷口的时候,传来魏安的声音。他跑过来,看到魏郯抱着我,愣住。&ldo;长嫂怎么了?&rdo;他问。&ldo;崴了脚。&rdo;魏郯道,&ldo;去让人打一桶井水,再烧一桶温水。&rdo;&ldo;哦……&rdo;魏安点点头,转身跑进巷子里。魏郯抱着我,也进了那巷子,没多久,一处宅院出现在眼前。&ldo;公子。&rdo;院子里的几名从人纷纷行礼,看到我,不约而同地怔了怔,又行礼,&ldo;夫人。&rdo;我看看他们,不太自然地点点头。魏郯也不说什么,径自走进屋里。他把我放在榻上,动作很轻,尽量不碰我的伤脚。当我终于离开他的怀抱,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跟这个人待着一起,我总会莫名地提着心。从人将一盆水端到我面前。&ldo;洗手。&rdo;魏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