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南宫杰也开口,既是抱不平,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推算围阵的解法——方才她已与花怜在阵中商定了战略。裴茗尚未缓过来,其状态不知还能否接战;若是开打,花怜两个便是与主力,自己则负责争取一切时间破阵。
“…冤有头债有主,那些灰飞烟灭的前代神官不是都已经付出代价了么?人间也已沧海桑田,如今的芸芸众生又有何辜?”灵文本是为了找些话头,可问着问着,却当真惑从衷来,“你将愤恨发泄于他们,又有何意义?”
“仙乐执迷,你也不悟?”白无相剑指南宫,竟给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不要告诉我连你也要为苍生请命!…天上地下…不知有多少人,欺你女儿身,编排那蜚短流长,话本子更是写得一个赛一个的脏——我不信你不恨他们!!”
南宫杰眼圈泛红,深吸数口气,才稳了声音:“我并非以德报怨之人,自是不会为了‘大义’一词就抛下恩怨以身犯险。只是‘在其位谋其政’这六字,是当年帝君册封时所教诲,南宫时刻铭记于心,不敢弃忘!身为灵文殿主神,我但受一天香火供奉,便要尽一天排忧解难的职责;至于那些谤辱我的混账,待秋后找他们另外算账也不迟!”
“记什么不好,偏记那穿靴戴帽的场面话!…好,现在我收回此语!你给我记住,识时务者为俊杰!”
“帝君赐我的良言,你白无相有什么资格收回?”
“我竟不知你原来是个钻牛角尖的蠢货!你那玲珑心肝呢?都被狗吃了吗?!”
“差不多!前日神武殿上就随帝君一起死了!方才又死了一次!”
听白无相呵骂,南宫杰本是怒火中烧,可不知为何,宣于口时却成了无端的委屈与沮伤,两句话下来竟愈发激动。
灵文真君向来宠辱不惊,何曾有此失态模样。惊讶之余,谢怜想起水师先前说过的话,心中一叹,唏嘘不已。
数句斥驳,既是责问也是发泄。待冷静下来,南宫杰只后悔自己太大意——白无相方才极有可能是看破了自己意图,故而有意搅乱自己心神、影响自己推算阵法的进度。可他眼中的恶与痛不是假的,若只是作饵,他没必要投入七情六欲;南宫便又觉这不似图谋,倒更像是真的一时失控了。
原地静立半晌,白无相终于开口,愤忿深敛,声音如披寒霰:“说,想怎么死,我成全你。”
持剑踏出崖外,他浮空而行,步步逼近。似是感受到他的杀意,赤海沸震,火浪翻涌。南宫杰拔下乌金发簪,对着行至半途的白无相道:“死法这事,恕灵文尚未考虑过!”说罢扬手一掷,细簪化作流光一道,眨眼间嵌进阵法上方,正是星序中命宫所在之位。
白无相吃了一惊,没料到她动作如此之快,旋即冷笑一声,身形动、剑气发,疾速攻来。花怜二人也同时出手,腾身迎上,举力相抗。南宫杰也争分夺秒开始拆阵。眼前的阵法虽然复杂,但比起围困仙京大阵仍要简单不少,尽管机关繁多、阵眼也游离不定,但运动的轨道只有三条,不难推算。那发簪也是法器,南宫已用它将阵眼锁在了机关分布最薄弱的一处,只是破解的步骤仍然麻烦,需花费不少时间。
先是斗法,又是设阵,白无相耗损也不轻,攻势远不如之前狠烈;虽仍占据上风,可也的确被花怜二人牢牢绊住。交战声打破了裴茗悲颓的混沌。他抬头盯着白无相,眸中凶光外溢,竟隐有血气激荡,提步就要上阵。南宫杰腾手拉住他,从自己乾坤袖中的一干法宝里挑出柄宝剑,塞进明光手里,让他把断剑换下。又道:“老裴!我已开始破阵了,须得有人护法。你留下来帮我,好么?”
这时,阵法正拆解到关键处。白无相突然驱动其中机关,阴冽鬼气循着灵流溯逆反噬。南宫杰才说完,就被阵法冲伤,一口血涌到唇边,殷红顺着唇角滴落。意识到还有活着的人需要自己保护,裴茗眼内狂戾渐削,恢复了几分澄静。他沙哑地应了声好,低眼再看一眼断剑,便将之收回乾坤袖中;随即抬掌贴上南宫杰后心,输送灵力为她疗伤。
岩浆缓缓漫涨,怨灵再度号泣着从火中涌出,包围石崖,冲扑而来。明光缄息护脉,举臂撑起结界,掌心荡开层层金漪,将那些脏东西震开。下一刻青锋出鞘,将军割掌祭剑,换得浮明昭烈、垂光如雨。来袭的怨灵源源不断,却尽被克化。魔氛散去,但见裴茗执剑守在南宫身畔,不动如山。
至此时,破阵进度堪堪及半。南宫杰估测一番,至少还须大半柱香时间,可花怜二人撑不了太久,也亟需援助。而她是绝不愿让裴茗再入险境的。正心急,灵文忽想起乾坤袖中还封着一物,这关头正可以派上用场,于是连忙取出,正是锦衣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