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小时候我很喜欢吃一种糖,叫五味糖,我虽不喜甜食,但是却对这种糖情有独钟。无奈此种糖并不是常常有得买,我又不是个能够常常逛一逛去寻糖的人,是以五味糖和我之间的缘分堪称难得一遇。买糖的人偶尔从我们十花楼前经过,会一边走一边摇铃,我听见铃声了,便会急匆匆的跑下楼买糖吃。可是有的时候门口有铃声经过,阿娘告诉我不是卖糖的时候,我总是不信的,非要自己跑出来看到才肯死心,便是如此,同五味糖的相聚的过程中没少走冤枉路。
“不过,”说到这里阿娘总会补一句,“同其他人比一比,你倒是好一些,就算一条路走到黑,也从不怨什么。”
其实我并不是很理解阿娘的话,既是顺着自己的劲儿走到黑,那还有什么可怨的。没有谁去规定摇铃的一定要卖五味糖,我只是想着,有的时候,我大概有些许个运气碰一碰,碰着了,就能吃糖了。
怨来怨去,统共逃不过自己那一点执念罢,那还有什么可怨的。
所以,此刻我晓得少辛有难,也确然动了动我这个不怎么灵光的脑袋,想着是不是空欢使的计谋,但此念一闪而过被我强行压住,此番西海是无论如何困不住我了。
其实我想得蛮周全的,这件事遇到我拖一拖,兴许拖到三殿下回来,大概就好说了。
且,我在心里留了个念,总觉得,上次肯救我的人,这次也不会害我害成什么样子。
朱槿走在我前头,听了我表达出此种想法,很不屑回头扫了我一眼,抢白道:“郡主倒是好方法,破了人家的结界还等着人还救。”
我一听,觉得他说得甚是有理,低头不语,默默得受了。如此死乞白赖的行径想想同某人平日所为有些接近,果然近墨者黑。
至于梨响,遇到好吃的和八卦便关不住自己的小嘴,又添了一个百丈辨音的本事,本该是活的如鱼得水的小日子,今次却因犯了个算不上错的错,生生受了朱槿好久的数落,是以此刻同我一样低着头前行,不言不语。
其实,一直到在今日同苏陌叶品茶后,我已经没有听到“少辛”这个名字许久了。而我和少辛,似乎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最多的那一次,便是她看上了三殿下输给桑籍君的那块玉,隔着桑籍君向我讨了讨,除此,像是再无其他。
我和少辛的处境,更像是隔着一条河的两岸,无奈桑籍君这条船,最终没有停靠在我这边。
当年她被扣进锁妖塔的时候,相传罪责是因恃宠而骄,一介小小妖物胆敢勾引天族二皇子。锁妖塔是个什么地方,神仙尚且受不住,更妄提一条巴蛇。
可我现在想了想,少辛并没有什么恃宠而骄的错处,几次遇到,看着总是个娇滴滴的美人而已,一抬头一颔首都是说不尽的风情,桑籍喜欢她,自有原由,也自不是她的错。
所以,茶后梨响揉着耳朵天真的问我:“郡主,似曾听你说过桑籍还是什么人,他的老婆少辛,好像被岸上的什么人捉了,咱们要不要去瞧一——”
梨响剩下的话被卡在嗓子眼儿里,也不知是被我手上坠落的茶碗打断,还是被朱槿一个犀利的眼神憋了回去。
脑子轰隆隆得空了片刻,怔了许久,缓过神来才觉自己正低着头冲着一地的碎琉璃发愣,旁边是面色苍白的朱槿,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不可名说的情绪,低沉道:“郡主,可还好。”
梨响全然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急于补救,匆匆跑去拿了簸箕和扫把弯腰清理我脚边碎成渣滓的琉璃茶碗,一边扫还一边暗暗朝朱槿比口型,问他,“怎么了”。
岸上能捉人的定然是空欢,若是堂堂一位魔君单纯的捉了一个天族水君的妃子,没什么道理可言,魔族天族这些年算是偃旗息鼓,过得还算顺遂,两族之间并为有什么解不开得瓜葛。只是,抛开两族,扯上私怨便不能说没有道理。
从他伤我那回的一二言语可知,他是晓得桑籍的,可是我不知道他对少辛到底知道多少。抛却凡界几年来相互追杀的纠葛,我揉着额头想着,对空欢此人的了解甚少。总觉得绕着我的许多事,三殿下知道,空欢知道,甚至湮澜也知道,但是独独我不知道,总有些还没有回来的记忆藏在什么地方,我有时能触到,却看不到。
我只暗暗感觉到,空欢浓浓的怒火和怨气,皆源自多年前锁妖塔被毁一事,只是我们之间,交流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他对我恨之入骨,我对他避之不及。
我按着越揉越疼的额角忽而想到,若是空欢知晓了少辛便是我五万多年前去撞锁妖塔的根本缘由,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