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卿垒”的时候,朱槿不易察觉的抿了抿唇,仿佛不怎么高兴听到这个名字。我偷瞄了眼梨响,没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傻笑着拉着我往亭子
对我的回答,朱槿虽然没再说什么,但相处许多年,他想什么我还是知晓一二的,看着我那副忧国忧民的表情翻译一下分明就是“老子不信”,不过还好他没再纠结此事,而是严肃到:“洗梧宫到十花楼并没几步路,元君怎么走了这么久?是中途去三殿下哪儿歇脚了么?”
朱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得了梨响的真传,一早上在元极宫碰的闷钉子这股气儿我还没顺下去,一时不查,我“哼”了一声,木然道:“元极宫此刻可没地方倒出来让我歇脚,我直接从洗梧宫过来的,路上积水,所以慢了些。”
朱槿对我的回答摆出一个无奈的神情,引我坐进亭子,给我倒了一杯暖茶。
我抱着茶杯暖手,和朱槿一句两句的聊着,梨响抓起大刷子要给砰砰顺毛,砰砰一脸不情愿的抗议无果,被梨响压着梳头后的鬃毛。
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卿垒的嘱托,拿出纸包,刚放到桌子上,梨响就闻见了味道,大声欢呼着凑过来,欢喜道:“我还以为元君真的不疼我了,霜花糕,哪里弄来的,是奈奈做的吗?我——”话都没说完就伸手去抓糕,朱槿看不过去,掏出帕子来给梨响把双手都擦干净了才让她去扑糕点,我看她吃的开心,心中莫名郁结也有些舒缓,笑呵呵道:“这都是卿——”话刚一半,朱槿忽然声音提了半分大声说:“都是清早起来元君央定福神君给梨响做的。”说到“清早”的时候,给我送过来锋利的眼风,我被盯得一激灵,赶紧随口应和接连“嗯嗯”好几声。
梨响这时候刚好吞下一口糕,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朱槿,天真道:“朱槿也是饿了罢,脸都有些饿红了,来吃一口糕,这个糕可好吃了!”说完捏了一块糕往朱槿嘴边送,朱槿呆呆张嘴咬了一口,慢吞吞的一下一下嚼着。
我伸手过去摸了一个糕,闷闷吃着,没觉得梨响说的那么好吃。
呵呵,定福神君,乃天上灶王爷??司管天君天后的膳饮,我这个小小的元君何德何能央得了他大早晨起来给我做糕,可怜得卿垒,一片情谊白白便宜了我,下次见着他,需多赏他几个金豆子。
等梨响吃完了,朱槿表示早些去瑶池比较好,砰砰已经被梨响梳毛梳得乱七八糟,比跟着我在外头疯了几日还要糟糕许多,听了朱槿要和梨响送我去瑶池的建议之后,一脸生无可恋,抱着亭柱子不撒爪子。
梨响吃完了不愿意动弹,懒洋洋的趴在砰砰身上弱弱的提出不去瑶池的请求。
吃饱了懒趴着这种事情朱槿是断然不会同意的,但今日的朱槿却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嘱咐梨响和砰砰在十花楼好好呆着,就陪着我往瑶池走。
我惊讶的回头看赖在庭中的二人,更惊讶的看着朱槿,叹道:“你竟然放着梨响不拉她出来消食,朱槿啊朱槿,威严呢!正直呢!从前我吃完饭多坐一会儿你都轰我出去走动的。”
朱槿面无表情横了我一眼:“消食什么的,回头给她煮一碗山楂汤就好了,陪元君出来,定然是有话要说。”
我讨好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有什么随时说么。”
朱槿端出威严,认真道:“元君脸色苍白,可是伤口真的无碍?”
我赶紧摇头,安他的心:“真的无碍。你同我是什么交情,瞒着谁也不能瞒着你啊。”
朱槿将信将疑,为我撑着伞,一路陪着我往瑶池走,他一贯是这么肃穆威严的样子,长了这样一张貌美的脸也不多笑笑,又或者,陪伴我的时光太过长久,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冷面无言。
回来后,梨响说的那个不让她听的对话,大多话都是朱槿对我的坦白。
烦恼河旁,除了一魂一船,还有一株芍药。
芍药生在烦恼河畔的古刹旁,菩提葱影下,孤身艳丽,绝世无双的美艳花容。
朱槿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里生根发芽,只记得睁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我,独身靠在古船上,来来回回渡河渡魂。
这样我自己并不知晓的陪伴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他一直能看到我,我却不知道有这样一朵注视着我的花朵。
我和朱槿的缘分,竟然起始于第一眼的注视。我和朱槿,并不是佛经中滴水之恩的掌故,恩情何来?我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朵芍药的存在。但朱槿只是淡淡的道出,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样静默无言的地方,能看着我来来往往,就是能打碎孤独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