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驳忒不经逗,一点就着,被连宋激得到处跑,且看上去也不是一只好脾气的异兽,比起毕方鸟这等灵气的兽差得远了些,诺大空旷的山室中它追着连宋跑了个遍,最后体力不支靠在一棵歪倒的迎秋松呼呼喘气,而连宋悠闲的立在高处的石块上,衣袂飘飘,还有功夫把折扇打开摇一摇,但我想他就算摆出更风流倜傥的样子,这驳也不会束手就擒,我驻着下巴无奈的望着连宋,总觉得他这么着早晚会玩过头。
但我料错了,被累得精疲力尽的驳在迎秋松旁最终也没有再发出什么攻击性的举动,令我吃惊的是,它居然略略弯了前蹄,朝着连宋的方向默默点了点头,虽是老大不乐意的形容,像小孩子被父母逼迫着跟一同打架的小伙伴们道歉一样,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从。
连宋见它这摸样,嘴角漾出满意的笑容,御风轻降,落在驳的跟前,刚落地时驳还不服气的叮咚两声,但连宋收了扇子右手抚上它的独角时,它也只得乖乖地头呜咽,发出的声音低沉清脆,如银铃一般,全没了之前气壮山河的气势。
我在这边有些看不懂了,看戏看成这么个结果实在非我所料,打架这个事情,就算不是两败俱伤,也要势均力敌,总归要看一个胜负难分,可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我眼睁睁看着连宋手中祭出个什么物什,似一条金条带,又见连宋嘴里喃喃念了句什么,金条带听话得绕上驳的脖子,在喉咙处打了个结,继而金结化为一枚金色的铃铛。莫名被套上颈圈的驳一脸茫然,伸爪子去够胸前的金铃,无奈怎么够也碰不着,只让铃铛叮叮咚咚作响,和它的不耐烦的低声叫唤倒很是相配。
驳在同脖子上的金铃较劲,连宋趁它低头,从它的独角上摘下那对双陨,负手点地,下一刻就落在我左边。
我抽了抽鼻子,抬头看他,问道:“那驳——”
连宋拍了下我的肩膀,又朝着右边指了指,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成玉你挪一挪,多年不驯兽,我累得紧。”
我望着连宋那张红都没红的脸,呼吸吐纳也不快一分,整个人都忒平静忒正常,哪里看得出累得紧,可同此君纠缠这个问题定无甚结果,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右蹭了蹭,给连宋留出个位置。
连宋从善如流的同我并肩坐下,我正看着不远处玩儿铃铛的驳,一对双陨晶莹光润,递到我跟前。
我虽然早就知道连宋去和那只驳斗上一斗最重要的就是为了这对双陨,虽然心里有了底,但看着它们就这么重新出现在我跟前的时候,心里还是压不下排山倒海的翻腾,双手抖得厉害,只得互相拧着。
可连宋却并未对这对双陨的重新出现多作什么解释,而是一只手探过来,稍稍用力便将我的双手松开,温暖修长的手指压住它们,另一只手把双陨放在我的手心。
五万多年前,为了破锁妖塔严密厚重的借界,这对双陨承了我的一半修为撞在锁妖塔上,同借界同归于尽,断裂的碎片有半数又砸在我的肩膀上,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想去碰肩膀,连宋的手却不肯挪来,似是轻覆着,但力道却一点都不少,我抽不出,也抬不动。
“三殿下——这对双陨——”
不等我说完,连宋已经笑眯眯的解释起别的事情,“驳这种异兽,虽然没那么乖巧伶俐,但性避灾祸战乱,可带出去还是很威猛的,很给成玉你长面子。这种兽稀少又难补,本生在中曲山,很喜欢各式各样的兵器,估计这一只,就是寻到了这对双陨的痕迹,偷偷留进来,毁了这因炼双陨而形成的得天独厚的景致,不过也罢,左右为的是这对双陨,也擒了一只驳,不算吃亏。”
双陨这东西,从前跟了我几千年,又是天后所赐予,锻造双陨的过程绝不是轻而易举的,这其中,又掺杂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一想,我竟不敢抬头去看连宋,心中越发觉得自己好像就是湮澜说得那种理直气壮的接受别人所有的好处却不知回报的人,头一回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我握着双殒心中又酸又涩,过了好久,才低声问他:“这东西本在为二殿下闯锁妖塔的时候便坏了,怎么在这里??”
连宋听了,冲我摆了一个“嘘”的手势,故作神秘道:“小点声,若是让玄冥知道我借着他的地盘帮你重铸兵器??加上他小夫人这桩事,不太妙。”
“可??”
连宋撩了一下我碎乱的额发,柔声说:“没什么可是的,你我都找的回来,何况是一对双殒,我晓得你遇事便逃,不愿纠缠,可没个兵器在手,我总是不大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