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恨的回了句:“夸人也能夸得这么流氓,非你连宋君莫属了。”
连宋舔了舔沾了牛肉馅的指尖,笑着回应:“过奖了。”
在我的想想中,我和连宋君的对话本该是这样开始和结束的。
“大将军,请不要把本郡主当成什么轻浮的女子,一块锦帛就能坏了本郡主的声誉,锦帛完好返还,请大将军自重。”
这时候,连宋该一脸愧色的表示,“多谢郡主教诲,即便是圣上下了旨意许了婚约,臣也不该如此唐突,请郡主见谅。”
这个时候呢,天色该将将沉暮,我会在逐渐下沉的夕阳下,正义凛然的离开,留下满心伤情的连宋君。
可现实是……虽然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梦想和现实其实并没有多么大的干系,但此刻正和连宋君火热的讨论着沐星楼各色点心哪个最好吃的我,已然已经把想象中哪个高贵冷艳的自己撑死了。
晚膳毕后,吃饱喝足的我和连宋的心情都已经大好,来赴约的原因也已经被我忘却多时。果然八方食客为一家,在饭桌上为同一道点心达成一致的我和连宋君,仿若成了失散多年的兄弟,之所以强调“兄弟”二字,乃是为了对得起我一身的杏色长衫。
沿着沐星楼雕花的楼梯缓缓往下走之时,我和连宋君已经相约好一会去城外的落英山庄品尝落樱花瓣做成的花果羹,将方才吃的顺下去,可还没走到门口,就突生了一些变故。
成群的官兵破门而入赶走大部分食客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心里还在纳闷究竟是成筠手下的哪个禽兽大元要来包场。因我同连宋都是和朝堂有着干系的人,在这样的场合还是不出现为妙,于是我拉了拉连宋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提议:“那个,要不咱们也先走?”
连宋没有马上答话,只是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的敲着木质的雕花扶手,我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抬头看他的表情,依旧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可眉头却聚着寒意,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连宋发现了正在盯着他看的我,终于展了笑颜,撑起扇子为我扇了扇,轻声道:“嗯,大约我们也不用着急走了,此番来的,还是成玉你的熟人。”
我不明就里,顺着连宋的目光往下看,发现沐星楼的老板娘正紧张的看着站了一屋子的官兵,绞手绢的手指都有些发白。我明白了,光是官兵当然不可怕,可这些官兵把楼下所有能看到的椅子都劈成了碎木,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骇人的。
在我的印象里,花大气力将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椅子都撤掉的人,是有这么一个。
湮澜被侍者推着进到沐星楼,此时,远远的看着她那张标志美貌的脸,我已经一点都不惊讶。
即便是在昏暗的暮色中,我也能认出湮澜望着我的目光中的恨意。虽然我们一直不对付,对彼此也从没有好颜色,可是被这样浓浓恨意望着的时候,也只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我两年前离开平安城去往丽川的时候,湮澜借口探望儿时好友来到我房间,她就这么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成玉,你这次走了最好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可世事难料,不是么。
我不但回来了,还有机会再次面对她同样的目光。
湮澜的声音冷冰冰的从楼下响起,却是对着我身边的连宋说的。
“上次一别,大将军,可是无恙?”
“大将军好兴致。湮澜此前在将军府等候许久都不见大将军归来,原是同……同成玉在此相约,倒是湮澜不经相告就匆匆前来,唐突了。”
连宋君倒是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慢悠悠的拉着我踱着步子往下走。湮澜怎么说也是熙朝十四公主,君在下,臣怎么能在上答话,连宋的君臣之礼守得顺溜,我在他身后把湮澜一番绕嘴的话翻译了一遍,用我的话说就是“老娘在你家等了你半天你居然不来,不说一声还在这里跟成玉鬼混!”多么简洁明了。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官兵自觉的为我和连宋让出一条路来,我晃晃悠悠到湮澜轮椅前的时候,才发现她好像又清瘦了些许,不过这么着倒是很衬她娇弱的气质,相对的,我偷偷摸了摸自己肚子上新近添上了二两肥膘,不自觉的平添了一丝忧愁。
连宋君收了折扇,脸上浮出笑容,朗声回答湮澜:“怎的是公主唐突,让公主等,让公主寻的是臣下,那唐突的也该是臣下。”
我拼命忍住没翻白眼,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能让连宋说的这么自然,他说真是习惯了。
湮澜听了,手里淡青色的帕子抚过嘴角,嫣然一笑,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我,继续说道:“怎么说该认错的都是湮澜,湮澜做了一副画,想请大将军不吝啬慧眼,帮忙瞧上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