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入门后不久,便怀孕了,一举得男。郡主自是喜不自胜,便做主将柳氏抬为正室,与原先的大夫人苏氏,平起平坐。
苏氏,见已无自己的立足之地,自己也年事渐长,看破红尘,便主动提出去郊外的法华寺带发修行,为侯爷,为小侯爷,为郡主祈福。除却每年的除夕,其他时候都在寺内,守着青灯古佛度日。
侯府的另一房便是裴氏所在的二房了。二房的家主是左都尉兼怀远将军谢毅。谢毅常年住在都护府,镇守大梁左路军事要塞,也是不在京城的。听说,郡主当年生谢毅的时候,是难产,横着生,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因此郡主并不喜这个儿子。
裴氏刚成亲的时候,也随着丈夫一同戍守,生了二子,谢霖钰和谢亦铭。两个孩子都是在军中长大。
只是长子颇为特殊,一出生,便被国师誉为神之子,是国师的下一任继承者之一。谢霖钰从小开始,便遭遇了无数次刺杀,有来自敌国的奸细,有来自大梁的敌对势力。
裴氏一直紧张地防备着,皇室也暗中派人保护,但却是防不胜防,终有一次被敌人得手,下毒险些身亡。
是当时年岁尚小的谢亦铭,率先发现大哥出了事,拼了命地带着到了军医处,这才得到及时的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从那以后,谢亦铭,便扛起了保护大哥的责任,时时刻刻严防死守,深怕有人会陷害大哥。
裴氏也是后怕,这才决定回京城,让谢霖钰早些入宫,跟着国师学些本领。且宫中有皇上和国师的保护,终究安全许多。
那年谢霖钰10岁,谢亦铭8岁,过早地经历了生死权谋,一个早慧,一个冷酷。裴氏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快乐地长大,但有些人的命运,不是一个做母亲的能左右的。
昨日大雪,地面还很湿滑,三个人便坐内府暖轿过去。平宁郡主住在寿喜堂,是整个后院的中心位置。住所不远处,便是一面湖。到了夏天,莲花开遍,泛舟河上,美不胜哉。现如今,仍是隆冬,自是没有莲花可看,但是一路上的梅苑却是让人大饱眼福。
大约摸行了小半盏茶的工夫,便到了寿喜堂。他们来得略晚了些,平宁郡主的房内已经有年轻姑娘爽朗的笑声,清清脆脆。裴氏特意对着子淑说道:“那是你的表姐,谢念筠,虚长你一岁。”
子淑点点头,这个表姐,她有所耳闻,和当年的郡主有得一拼,也是飞扬肆意的。郡主十分喜爱这个孙女,因为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她长得像郡主夭折未成年的女儿,谢韵。谢念筠,便是取自这里。
谢韵是不幸的,郡主因为生谢毅的时候,身体亏空了,生谢韵的时候,还是早产。故此,从小体弱多病,让郡主操碎了心,入宫请了县主的恩典,也未曾留住这个孩子。
谢念筠,身体健康,性格肆意,活出了当年谢韵不曾有过的明媚,亦有当年郡主的风采,因此郡主很是喜爱。几乎每日都会见上一见,一道用早膳或是晚膳。
侯府只有一个女娃娃,又如何不捧在手心上宠爱呢?只是除了郡主和柳氏,这个府里,还真的没有几个人喜欢她。下人躲着她,谢霖钰两兄弟,恐怕也是从未留意过她的。大房的死活,又与他们有什么干系?即便是侯府不再了,他们依旧是谢毅将军的儿子,一个是下一任国师的有力候选人,一个是禁军亲卫。
只是郡主尚在,不可分家,如若不然,他们早就搬出侯府,自立门户了。这大房的人,他们多见一次,便觉得多一分恶心。也只有那在法华寺带发修行的苏大夫人,还算是个干净明白的。
裴氏带头,先进去了,子淑跟着谢霖钰一块行在后面。似是看出子淑的一丝紧张,谢霖钰特意轻声说道:“无妨,且只见一面,旁的不用多说。”
子淑看着谢霖钰淡然的样子,紧张的情绪便也放松了许多,也是在不经意间,发现谢霖钰的笑,在进门那一刻,便藏了起来。这样子的谢霖钰,依旧风姿绰约,只是不再柔和,是疏远的,是漠然的。
入门后,果然看到大房一脉的小辈们都在。谢正钦正在国子监读书,只是临近年节,国子监便也放了假,今日得空在府中。谢念筠和柳氏自不必说,日日都来请安的。也不知,说了什么,谢念筠笑得前仆后仰,眼角都泛着泪花。
看到二房的裴氏进来了,也不曾断了笑声,仍旧平若无人地笑着。裴氏见状,便先请了安,立在一旁等候,无郡主赐座,是不能擅自坐的。
笑声在谢霖钰和子淑进去的时候,戛然而止。谢念筠并不知晓,今日谢霖钰也会来。她是有些怵这个大哥的。若说这个侯府,有谁让她怕,也便只有这个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