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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像一个故事(第1页)

晚上,他们三个决定挤一张床睡,

万鹏家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他的,一个是他爸妈的,爷爷奶奶去世之后,他们的老房子就被改成牛栏了。

姑姑说安排李枫他俩去邻居家睡一晚,邻居家条件好些,孩子都出去打工了,房间空着呢,李枫不想去,江以恒更不想去。

好不容易适应了万鹏的房间,又要去适应一个陌生的床,真心抗拒。

他们三个后来一拍即合,决定挤一挤算了。

姑姑摇摇头,宠溺的看着他们,笑着答应了。

她把床上的被褥留下三床,其它都抱走,放置好又转过身把床上的被子一条一条铺好,裹成一个长条形。

李枫和江以恒躺一头,万鹏躺另一头,都裹在各自的被褥里,一种古代妃子被选中侍寝的即视感。

经过今天的相处,他们三个已经无话不说了,本就是相纪相仿的阶段,沟通起来没有任何代沟。

屋外安静了,除了偶尔听到几声狗吠。

透过窗户,能看到外快面洒落下来的月光,皎洁如白昼。

李枫说道:“你们说李白写<静夜思>的时候,看到的会不会也是这场景?”

江以恒和万鹏也转过身,跟他一起看向窗外,

不知道怎么的,

他们心里各自闪过心上人的模样,跟此时的月光一样妩媚。

江以恒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万鹏,你怎么不读书呢?算起来应该现在在上大学了吧?”

万鹏说:“说来话长。”

李枫没有吭声,他听爸爸提过一嘴,好像是因为姑父的原因。

万鹏想接着说道:“有时候想想,人的一生,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好了的。我在上学的时候,也没想过只上到初中就会结束,出社会后,我也没想过自己20出头就要结婚,感觉自己是在被某种力量推着走,身不由己。”

江以恒听他这么说,感觉他似乎不太开心。

他说:“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悲观?”

万鹏说道:“我成绩其实也不错的,和李枫不相上下,小时候我妈经常夸我俩,说我们俩一个是她娘家的骄傲,一个是自已家的骄傲。要不是因为我爸出事,我想我现在已经是你们的学长了。那时候我的志向也是考上你填的志愿,国大也是我的梦想。”

“我爸一倒下,家里经济支柱就倒了,我妈种的稻子一部分拿去卖钱,一部分留着家里人吃,她还种了洋芋和黄豆,全部拿去换钱都不够给我爸治病,他做工时从屋梁上掉落下来,摔的很重,请他干活的人家说怪他自己干活不小心,不关他家的事。我妈带着我爸前前后后治了一年多,他都没有缓过来,后来在疼痛中走了,没过两个月,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了。家里就剩下我和我妈了。那时我正好上初中,我爸走后,我不想再读了,我妈不同意,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根本供不起,她跟我说去卖血也要供我读,后来还真去卖血,别人告诉我后被我抓回来了,呵呵,我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做啊?”

李枫背对着江以恒,眼泪无声地滑落。

万鹏平静地述说着,语气没有什么情绪递进,越是这样,江以恒越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内心无尽的失落与绝望。

“茵茵是我同班同学,我和她的成绩不相上下,有时候她第一,有时候我第一,正因为这种成绩上的纠葛,我和她私下也在较劲,都想稳坐第一名的宝座,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这么较劲,我辍学后没多久,村里的同学回来告诉我,说茵茵也没读书了。我有点不敢相信,我走以后,她就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人了,她怎么可能不读了呢?但当时我在家忙着干农活,也没多想。有一天,她出现在我家门口,就像从天而降的仙女。当时给她带路的是村里的小丽,她也在三中读,只不过比我们低一年级。茵茵跟我说,我不读她也不读了,没人再是她对手了,她学习都提不上劲。我只当她是说笑,劝她回学校去。她说,万鹏,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我要跟你比赛一辈子。话说到这份上,我才反应过来,她是喜欢上我了。”

李枫和江以恒听到这里,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俩八卦的问道:“所以,你说的茵茵就是明天的新娘子咯?”

万鹏嗯了一声,

江以恒说:“你继续讲。”

万鹏轻笑了一下,两个八卦的弟弟,当睡前故事在听吗?

“她在我家吃过饭,说自己不走了,给我家帮忙干活。那时候我们才16岁,我和我妈慌了,怕人家父母说我们拐他女儿,我好说歹说,劝她先回去读书,不要学我。她最后说道:“我可以听你们的,先回家,但是万鹏,你要答应我,我可以经常来你家。”她说完这句后,我都惊呆了,我从来没想过和我在学习上较劲的女孩子,现实里也会这么大胆,当时村里很多人都在门口往我家看,这会一个晃眼的女孩子站在这,成了焦点。我怕人家乱想对茵茵不好,赶紧答应了,就想让她早点离开。茵茵走后,我心里乱七八糟的,她的表白我自然不会当真,只不过离开学校还能见到她,真的很意外,就像一个梦,醒了就会消失吧。”

“刚离开学校的时候,老师都来我家几次,劝我妈送我上学,可是来了之后看到家徒四壁的样子,也慢慢理解了,就算他们能接济了一时,后面也是一样困难,他们也没辙了。我每天在家陪着妈妈下地下田干农活,虽然累,但是我妈没那么辛苦,身体也慢慢好一点了。日子这才慢慢有了盼头。一晃过去一个多月,茵茵又来我家了,这次是她一个人来的,肩上还背着一个包。我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读书吗?今天又不是周末,怎么跑出来了?”她把包往板凳上一放,一屁股坐下来,说道,“我要住你家,你赶我也我也不走了。”我赶紧问她出什么事了,她说她和家里人闹僵了,因为她说不想再读书了。家里人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同学,同学离开后她没有学习动力了。结果被她爸妈一顿骂,好像她爸气的还踢了她两脚,早恋并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名声会不好,早恋耽误学业,更让人无法接受,她说她被关在家里二十多天不准出门,后来她妈给她送饭,她假意妥协说自己去上学,结果直接逃到我家来了!我当时听完吓的说不了话来,她这是干的什么事啊?我叫她赶紧回家去,她就坐那哭,怎么劝都不行,她说,“万鹏,我是栽你手里了,你别怪我,我是真的想天天见到你。”说完又接着哭,我妈怕她哭坏了,就带她回房间休息,说明天再商量吧。茵茵是真不会走了,她每天在我家做家务,陪我一起干活,村里人都开始打趣道,说鹏娃子有出息啊,这么早就有媳妇了呢!茵茵听到这甜甜一笑,也不生气。我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这能瞒多久?她放假不回去就会穿帮了,可是劝不动,一根筋啊,我也没法把她绑回去吧?果然,她父母找上门来了,学校的老师找到小丽,让她带着她父母来的,事情到了这一步,茵茵也不可能再读了,她爸妈失望至极,不想管了。对她说,以后你的路,你自己走吧。曾经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如今成了他们低人一等的耻辱。他们说先带她回家,等后面两家谈好了再见面。茵茵不愿意回去,说就要在我家,她爸听到这句直接甩了她一巴掌,我看着清晰的巴掌印浮在她肿起来的脸上,当时说不出的心痛,可是我不能开口,多说一句都会对她不利。她爸说,如果你现在不跟我们回去,那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你去拿纸笔,我马上写!我妈一看事情闹成这样,把茵茵拉到房间里,耐心劝说,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茵茵不情不愿地跟她爸妈走了,离开时悄悄地对我说,你等我,我现在先回去,免得给你们惹麻烦。”

万鹏突然没说话了。

江以恒和李枫听得正认真呢,便都催他继续说,他俩是真没想到这个茵茵性格如此坦率,不输男儿啊。

万鹏又接着说:“茵茵回家后,难受的吃不下饭,她妈心疼了,就和她爸商量给她转校,看换个新环境会不会好一些,也许就忘记我了。茵茵不同意,坚决说不读书了,她爸妈看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也跟着死了心,不再提上学的事,只是跟她说,现在还小,不能这么早嫁人,让她先跟着亲戚进厂打工,茵茵一听父母是答应她和我在一起了,也跟着松了口,南下打工。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和她父母说的都是一样的,就算要在一起,也要再等几年,现在是万万不可能的。茵茵听进去了,只好先缓缓。她总是给我写信,在外面的点点滴滴都跟我讲,通过她的信,我仿佛能看到一切就在我眼前,活灵活现,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和她一起打工,我其实也想去,可是我妈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基本隔一个月就要看次医生,我走了,剩下她一个人怎么办呢?就想着再等等。可是,等来了茵茵的坏消息,她说她从南方回来了,她得了一种病,问我要不要治,治的话头发会掉完,就不漂亮了。我当时很激动,立刻不管不顾的往她家跑去,见到她的时候,她眼眶都陷进去了,我大吼道,治啊,快治啊,有病不治你是不是有病?她说,对啊,我就是有病啊。后来她去住院了,医生说她需要换肾,不然也是没得救,她爸妈都去配型了,我悄悄地也跟去了。幸运的是,我匹配上了。还好她家里条件不错,手术很顺利,茵茵头发并没有掉光,她恢复的很好。所以现在茵茵的身体里,有一个属于我的东西,我和她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手术的原因,家里的活我都没办法替我妈分担,她的担子又加重了,茵茵自然知道我家的情况,她央求她爸给我在镇上安排一个轻松点的工作,可是很多公职是需要毕业证的,后来他爸找关系把我们俩都安排到一个小学当老师,这小学很破旧,说是学校,其实就几间土房,学生家里都比较贫困,如果不是国家重点抓教育,他们应该还在家里放牛打猪草,根本没有学习的机会,我和茵茵却做的很开心,以我们所掌握的知识点,教他们绰绰有余。现在我们每天都和那帮小孩子在一起,每天都过的很充实有意义,所以,人生有什么好遗憾的呢?每走一步都是最好的安排。”

万鹏越讲越轻松,到现在,夜色渐浓,他的眼睛却亮的像星星一样,明天就可以娶到茵茵了,那个甘愿为他放弃前程陪他吃苦的女孩,他等到了。

李枫和江以恒终于知道万鹏早婚的原因了,或许婚姻的意义不在于早婚晚婚,而是有没有遇到对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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