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痛苦的卷缩在地上,疤子义愤填膺的吼叫怒骂刚开始她还能听清楚,可渐渐的,渐渐的,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她的脑袋也越来越沉,她想深吸一口气保持清醒,可这口气还没吸完,她就晕了过去。
睡梦中,有什么磐石一样的东西死死的压在她的心头,她觉着特别心慌,特别难受;她做了个梦,她梦见了许多人,有她的二哥,有她的父亲,有老钟,有老金,还有老钟手底下那个姓马的警察,他们站在一条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漆漆的河岸上一致排开,他们全都张着嘴,全都挥舞着胳膊在冲她招手,他们的表情看起来竟焦急且担忧;他们焦急什么呢?他们又担忧什么呢?她一点儿也不明白。
头顶上的天空,万里之内全都布满了青黑色的雾霭,灰蒙蒙的铺盖了整个苍穹,荒凉萧索的令她心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一条黑色大船的甲板上,这条大船行驶在河里,船上扬着鼓足了罡风的三面巨帆,巨帆正拽着这条黑色大船呼啦啦的飞速远离河岸,远离河岸上的这群人;她觉着害怕,更觉着慌张,她站在船头朝河岸上的这群人大声喊,可那巨大的罡风似水般从远处狂泻而来,卷着她站立的这条大船箭一般的往她身后那不知名的、可怕的远方急速掠去,挡都挡不住。
她很想听听河岸上的这群人都在对她说些什么话,可是风声大作,她什么也听不见;就在这时,甲板上,她的身旁,凭空显出一个人影来,却是面目狰狞的疤子;疤子狞笑着倏然推了她一把,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的摔了出去,跌进光怪陆离的可怕深渊里。
跌下去的时候,她听见自己嗓子眼里发出的厉鬼般的惊恐走调的哭喊声:顾恺,救我!
……顾恺,救我!
我一直很想知道微微当时为什么会做这样可怕的噩梦,我曾暗自揣测微微当时的心思揣测了很久,后经我揣测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个梦跟微微当时所处的环境有关,跟当时微微的心情有关,这个梦其实反映了微微潜意识里的真实意愿。
简单的说:那艘黑色的大船映射的是顾恺他们这个贩毒集团,微微站在船上,船离岸而去,说明微微心灵深处其实是想跟顾恺走的。现实中,微微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做,于是她心底的这个想法就只能借籍着梦境来实现。同时,在微微的潜意识里她也知道如果她跟顾恺走,她会结局叵测,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结局叵测,究竟会“叵测”在什么地方,于是这个“叵测的结局”就借由微微最害怕的疤子来完成——疤子把她推下了大海(即是梦境里的深渊)。由此,咱们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其实微微脑子里是很清楚关于选择(选择正义,还是选择她的爱情)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的,她其实是很明白这个中的厉害关系的。
最后说一点:我想在微微二十五岁的时候,她还不够成熟,她把她的爱情看得太至高无上,她把顾恺这个男人看得太无所不能,她多少有点儿完美主义倾向,这才出现在她跌落深渊的时候,她居然以为顾恺能救她——微微对顾恺这个男人,由始至终都抱着完美的希翼和幻想。
我想微微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把她自己的生命重量加诸到顾恺身上的,只是情之所致,她无法自拔。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承认微微心底这份炙热浓烈的感情很感人,但我个人觉得这样不可取,因为这样的感情过于深刻,也过于决绝,非常人能承受得起。
比如我,就不能。
疤子是啥时候走的,微微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醒来窗外天光已经大亮;刚开始,她没敢睁开眼,就这样在地板上直挺挺的躺着;半个小时后,她颤巍巍的爬起来,愣愣的打量这间屋子打量了好半晌,她的脑袋一直在怀疑,她在脑海里反复的想:善美是不是真的让疤子带走了?
最后,她不得不承认昨晚上发生的事儿不是她做的一场噩梦——善美真的被疤子带走了。
她一想哭,眼泪簌簌的就掉了下来。
想到疤子劫持了善美,她哭着又想起了关在审讯室里的顾恺,她想起了顾恺在审讯室里跟她说的那些话:算了,算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的活着——她突然发现,从头到尾,顾恺对她都是信任的,顾恺对她都是满心真挚的;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没能抱以同样的真诚。
你说这叫什么破事儿啊!真他妈的有够乌龙荒诞。
或许环境真的能影响人,又或许人生下来就具备适应环境的能力,疤子劫持善美这事儿,让微微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让微微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放过”或者说是“营救”顾恺的理由。午后,待她平复了自己紧张亢奋的情绪,她倏然觉得:自己去把顾恺给弄出来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