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雷声隆隆作响,黑压压的厚厚云层后银光闪烁,少顷便下起了哗哗大雨。而此时在尔朱荣的营帐里却好像与外界隔绝了一般,众人神色肃穆,寂静无声,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在了坐于上首的尔朱荣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他做出什么决定。但见他双目低垂,若有所思地望着手臂上已被包扎好的伤口——之前所谓的暗卫看起来更像是做戏,只是稍微划破了他的手臂就迅速逃走了。
“将军,不能再犹豫了!”费穆率先出声。
“正是!末将曾说过愿为将军手中的刀,只有剐去旧朝陈朽腐肉,才能换来一个新的帝国!”高欢索性大胆走上前。
一旁的贺拔岳大喝了一声,“贺六浑!”
素来和高欢不对盘的尔朱兆这回也按捺不住跳了起来,“叔父,明天朝廷百官在河桥恭迎新皇一起祭天,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将他们全解决了!”
尔朱荣缓缓抬起了眼,琉璃眼底半点光亮也无,一片暗沉深不可测,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挟裹着令人心寒的杀气。
“明日祭天之处,就是动手之地。”
话音刚落,费穆和高欢飞快交换了一个旁人几不可见的眼神。
“将军!不可!”贺拔岳还要要阻拦,却只听得尔朱荣斩钉截铁道,“我意已决,为免除后患。明天这些人一个都不留!”
慕容绍宗等人倒是更偏向于高欢,唯一可能反对的司马子如却是人还在路上。贺拔岳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尔朱荣的决定,只得叹气不语。
“立刻派人前去告知天穆,明早让新皇等人暂缓前往河桥。”尔朱荣似是犹豫了一下,“先不要告诉天穆实情,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也不迟。”
从营帐里出来,雨几乎也停了。众人默然无语地四下离开,倒是贺拔岳在回去前忍不住拦住了高欢,怒气冲冲地甩下了一句,“贺六浑,还有你费穆,你们会后悔的!”
望着他的背影,高欢的唇边漾起一抹讥笑。
“贺六浑好计谋,将军他果然下定决心了。”费穆看着高欢的眼中多了几分欣赏。
高欢看了他一眼,有淡淡嘲色一闪而过。“难道你真以为将军信了那些人是宗室派去的?”
费穆露出了不解之色。
“将军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除掉那些世家贵胄的借口。”高欢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繁花盛开,看得费穆也不禁恍了神。
营帐外的火光在鲜卑青年的茶色眼眸里投下浮浮灭灭的光影,忽明忽暗,令人完全看不明其中的情绪。
前一晚还是惊雷急雨,到了第二天新皇祭天的日子天气倒是好转了,柔和的金色阳光暖照着大地,似乎预兆着这是个万事诸宜的吉日。
半掩的帐内,一缕阳光顺着缝隙漏了进去,落在正靠着软榻打瞌睡的英娥身上,只见她手上捧着一个小罐子,梳着双髻的脑袋随着呼吸一点一点,清丽又略带英气的小脸在浅金色光华下显得纯净轻灵。
走进帐内的元子攸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心中的某一个地方变的异常柔软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停留在她的身上呢?一直以来,在这个晦暗残酷的宫廷里,他都在奋力生存着,期待着有一天能划破笼罩的黑暗,重新见到光明。他以为会等很久很久,可是,她忽然出现了。带着光的温暖,光的明亮,让他无法不被她吸引。即使明知使君有夫,她的夫君还是自己的亲人挚友,那些微妙的情愫却还是在他的心里一点点滋生,发酵,失控地蔓延开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