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的都说治不好,朕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这是宋仁宗这个月里第二次对着这帮白胡子老头生气发火。也不是他无理取闹任凭谁看到刚才还和自己说话对母亲如今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样,都会忍不住大发雷霆,更何况他是皇上,根本不需要当着这些太医忍耐自己的情绪。
“官家,太后娘娘中的是后宫秘药醉花阴,根本无药可解啊!”孙太医这时候也是醉了,他从没想到太后娘娘会这么给自己找事。装病也就算了,这中毒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后宫已经这么不安全了么?看里自己还是应该赶紧告老还乡啊!
“哼,无药可解,朕告诉你们,如果母后躺在床上再也醒不过来,朕保证,你们再也踏不出这永寿宫的大门!”一挥袍袖,宋仁宗打算和这帮太医死磕到底。不是说救不回来么?那自己就让你给母后陪葬!这时候的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仁君之名了!只期望着刘太后赶紧好起来!不说别的,就是想到刚才她还那么张扬对同自己说话,现在却静静的躺在床上不醒人事,这巨大的落差和对比,让身为儿子对宋仁宗心里难受的不行。
“微臣遵命。”瞧着这命都快没了,孙太医也只好迎难而上了。和那帮老太医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讨着解毒的法子。而这边,宋仁宗看着太医终于行动起来,也没闲着,将郭槐召了进来,详细的询问事情经过。之前自己太过惊讶,根本就没来得及问清情况,现在腾出手来,一定要他讲个清楚。
“官、官家!”跪在宋仁宗的面前,郭槐这才知道害怕,他颤抖着双腿,手无力的支撑在地上。
“郭槐,朕和母后平时对你不薄吧?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后服毒呢?如果不是雨墨来,你有打算瞒着朕多久!”宋仁宗才不相信郭槐这个跟着刘太后这么近的老人儿会不清楚母后打算服毒的事情,作为母后最亲近的内侍,他必然是这次事件的帮凶。
“官家,奴婢知错!可奴婢也是情非得已啊!”在惊惧和后悔之中,郭槐是什么都交代了。现在他管不了自己说完后会有什么后果,瞧着一直跟的主子将死的模样,他是把这将近四十年对苦水通通的到了出来。包括刘太后是受了多少苦才从才人爬到今天的位置,是挨了多少累才让宋仁宗有今天的成就,是拼了几次命守护着这个本就不安稳的朝廷,是费了多少心才让宋仁宗有今天这样和谐的后宫。
“虽然说娘娘最开始对不起官家,可是您想想,自从您进宫之后,娘娘做什么不是为了您啊!就算放火烧玉宸宫娘娘做得过火了,那也是怕您离开她啊!”郭槐是见证一切的旁观者,就算言语中不免带有维护主子对意味,但说的基本上也都是事实。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估计现在李宸妃还会在宫里,尽管待遇上差一些,但事经两朝,刘太后也不是那么计较对人,非要杀了她。
“朕知道母后的辛苦,也知道母后的选择并非全部出自本心。也正是因此,朕才没有因为当年的事做些什么,只是将生母接了进来。但为什么母后要这么刚硬呢?有什么话不能同朕说,一定要选择这么激烈的方式?”宋仁宗听着郭槐说的也很痛苦,他不是不知道刘太后对自己有多好,也没打算对她做些什么,只是想对自己对生母有所回报而已。毕竟那是辛辛苦苦将自己生下来的人。难道刘太后连这些都不能接受么?
“官家,太后娘娘的心性您最了解了。他对您的在乎,您也最清楚。您今天连问都不问就把宸妃娘娘接进了宫,太后娘娘肯定要担心明天是否还会更进一步!与其让您左右为难、让她甘拜下风,还不如娘娘自己就……”郭槐说不下了,他觉得刘太后有些傻,但这傻气却又让人觉得可怜。
“唉,算了,如果母后能醒,朕也不追究那么多了。”不是不生气的,不是不难过的,可当宋仁宗看到刘太后毫无生气的模样之后,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有什么比让自己的母后活着更重要呢?宋仁宗此时站起身,朝着那些刘太后的寝殿走去。日光下落,月光上起,一夜过去了,宋仁宗就这么静静的守在这里,直到大朝对开始。看着太医们一个个法子试着,他这时忘记了那个还在南清宫等待着的母亲。
“包大人,官家召见您!”在包拯还和王宰相说话的时候,王喜公公从后面走了过来,叫住了还要往前走的包拯。
“真是对不住,您先请吧,老弟只能跟您到这儿了。”并不清楚一夜之间后宫发生了什么,包拯还保持着愉悦的心情享受着破案结束难得清静的时刻。至于尤嬷嬷,涉及到内宫之事,包拯相信自会有人查探。
“王喜公公,您可知官家召见所为何事?”跟着王喜穿过上朝的大殿来到后面皇帝休息办公的地方,包拯不知道为何这时候还要把自己拎出来。
“包大人,这您问咱家,咱家也不太清楚。只是官家今天心情不好,您说话可一定要谨慎啊!”王喜还是挺佩服这个包龙图的,能把这几十年前的案子这么快就插个清楚,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只可惜,碰到了太后娘娘,唉!不过,太后娘娘也挺可怜的,后宫最难的是女人啊!王喜是陈林的徒弟,除了他和陈林,没有人在这宫中还能活着知道这么多秘密了!所以,在他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包拯提着心开了殿门。
“包拯,朕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在包拯行礼之后,坐在龙椅之上的宋仁宗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看着手中的证据,瞧着那一封封信件,好似它们上面长了多么漂亮的花一般。
“陛下所使,微臣在所不辞。”包拯听着宋仁宗这么一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唉,还以为会责怪自己一番呢,原来只是让自己办事啊!可惜,他这放心的有些过早,宋仁宗岂是那么容易就让他好过的人?自己的生母在南清宫待着,现在还没倒腾出功夫去看;自己的养母躺在床上,一身毒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而这些都是因为包拯他对于真相的探求!这时候的宋仁宗有些迁怒了,尽管他知道自己可能做得不太人道,但为了刘太后,为了李宸妃,他只能让包拯多多费心了。
“包卿,你知道尤嬷嬷在后宫中作乱多年,如今这毒瘤终被发现,必要将事实查个水落石出。朕限你三天,将这信上的事都落到实处,至于尤嬷嬷所作所为的幕后主使,你一定要隐秘查探,不得走漏消息,否则别怪朕不留情面。至于当年的玉宸宫走水,也算到她的头上吧!”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可落在包拯耳朵里却如同陨石落地一般响亮。
官家这是什么意思?当年玉宸宫的大火不是太后娘娘派郭槐……难道?细究了一下刚才宋仁宗的说辞,包拯隐约的感觉到他这是明显的在将刘太后身上的罪责往尤嬷嬷身上推。什么叫尤嬷嬷的所作所为幕后主使要隐秘查探?除了这信上的事,剩下的不都是太后指使的么?考量到今天宋仁宗的脸色,包拯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来官家这回是要杀车保帅啊!
“官家,可这当年的狸猫太子案……”对于这么就把刘太后的责任全部抹消,包拯有些不甘心。他不是看刘太后不顺眼,那么个刚强的女人,用凌厉的手段稳定国家,包拯可以说是佩服的。但一码归一码,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逃脱制裁!
“包拯,难道朕说得还不够明白么?”想着那个现在还躺在床上的母亲,宋仁宗抬起了头,视线直直的射向包拯,不容他有任何反驳。
“官家,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不能……”包拯不想就这么妥协,他知道一旦这么妥协下去,自己就可能为了第二个、第三个动摇自己的心,而这是一贯坚持公平正义的他绝对不能容忍的行为。
“包卿,母后很可能已经没有办法再承担这件事了,你就不能让她在有生之年留下一个好的名声么?”知道包拯对公义的执着,也知道这是自己一直这么信赖他的原因,但宋仁宗真的不忍心,还要给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刘太后扣上这么一个帽子。就算最后刘太后醒来了,她在死亡边上走的这么一遭,也足可以抵得过当年犯下的那些罪孽了!
“官家,太后娘娘她……”包拯听着这话有些不敢往深里想。太后她应该不会这么想不开吧?还是自己意会错了?
“母后她服毒自尽了,现在宫里的太医全都在永寿宫,救不救得回来还不一定!”咬着牙,宋仁宗红了眼圈说出了真相。这时候的他不是一国之皇,不是天下之主,只是一个有私心的儿子。
听到刘太后中毒的消息,他不是不难过,也不是不害怕,只是一直这么努力的挺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人再忍受又能忍受到什么时候呢?这可不是别的,是将要来临的丧母之痛!是让人内心惧怕的亲人之死!而这母亲虽然不是亲生的,虽然做错了事,虽然差点杀了自己,但还是守护了他几十年的母亲,是他永远都可以依靠、永远都不能忘怀的存在!在后宫的时候宋仁宗还能坚持,可这时候面对自己最信任的下属甚至是长辈,他终于忍不住了。
“微臣,微臣有罪!”“嘭”的一声,包拯再次跪下,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完全不能显示出他内心的震撼。刘太后怎么可能就这么自尽呢?就算是李太后回来了,但凭着她以往对官家的培养和抚育,也远远到不了自尽的地步啊!可是,瞧着官家这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作假的样子!难道真是自己逼得太紧了?如果刘太后薨逝的话,那自己岂不就成了杀人凶手?包拯内心的震惊和自责在来回牵扯着他,他没有说话,只是跪下等待着宋仁宗的发落。
“包卿,你又有什么罪呢?你只不过是尽了应尽的责任罢了!有罪的另有其人,你可一定要将她绳之以法啊!”掏出手帕按了按眼睛,宋仁宗又回复到身为皇帝应有的威严模样,好像刚才那个哭泣流泪的人不是他一般。而这个时候,包拯再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领命而去。
既然太后已经受到了惩罚,那自己也不能太过逼迫了啊!摸了摸袖子里的证据,包拯看着这禁城中一队队的侍卫巡逻,慢慢的走出了这个宏伟辉煌、无数人向往的地方。而这个时候,他的背后是一道道暗红色的围墙,不仅挡住了外面的人,也围住了里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