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着实有问题,这故居是要做成收费景点吗?我道:“秀秀的这两个哥哥心里有鬼,就算你闯进去了,恐怕那些伙计也会立即报告。”小花忽然打断,“秀秀的电话打进来了,等下再联系你。”看来是有结果了。我摸了摸小满哥滴着水的狗毛,闷油瓶递给我一块毛巾,我慢慢擦着它的全身。小满哥的发型更乱了,丑得不行,顿失威风。闷油瓶扯走毛巾,来擦我的脸。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给狗的,心说偏心得真明显。小满哥见状,眼神有些伤心。它顶着一头乱毛,站起来望向车总的狗崽子。车总正领着儿子们离开,那排场大得就和来时一样,挥一挥衣袖,留下无数的狗毛和不尽的骚味。动物的味道一时散不了,院子里的所有人极其默契地回到房间,关门关窗。小花这时打回来,在电话中对我道:“得你们亲自看看,有点复杂,让张家人自己来吧。”闷油瓶在一旁淡淡地说:“暗道。”小花听到了他的声音,“没错。”我不禁佩服地看了闷油瓶一眼,马上想到三叔家地下的房间,道:“房子本身就有问题,怪不得。秀秀进去了吗?”“进不去。那个东西,一两句话说不完。”小花轻叹口气,“只有在京城长大的才可能知道,真的没想到历史会重演。”我猛地警觉起来,“你卖什么关子?都这时候了。”小花似乎想了一会儿,“不仅仅是暗道那么简单,秀秀告诉我的时候,我自己也很震惊,这下连我都没把握了。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和张家有什么关系……你们还是亲自来一趟吧。”我索性问他:“那个暗道有多长?”小花打了个比方,“如果说一座陵墓就在你脚下,你觉得有必要关注长度吗?”莫非和三叔家一样有座陵墓?我心里想着,就听小花为难道:“那个不是墓穴,但和古墓一样可怕。小的时候见过一次,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又在奶奶家发现。”小花现在没有任何理由骗我去北京,况且我也想搞清楚,霍老太生前查到了什么?霍家发生了何事?蛇卵和古楼之间又有什么联系?我已动了念头,看着闷油瓶。他开口:“我和你去。”半秒钟的时间,脑海里我的计划迅速成形,便对小花说:“我会让一队人去广西截胡,你在北京就负责找间客房吧。”小花满口应下来,又小声道:“你旁边的那个张家人就是从国外回来的外族吗?怎么听他讲话冷冷淡淡的,不像一般人。”我一想,事到如今,迟早要拉闷油瓶出去见人,就向小花坦白:“他和你交过手,你见过的。”我等着他在脑海里翻出新月饭店的记忆,过了片刻小花讶异道:“那个小哥?当年你不是没把他追回来吗?”小花和闷油瓶不熟,只对他的身手与神秘身世记忆犹新。小花讲的是那一年长白山的陈芝麻烂谷事,我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人家已经还俗了。”那个时候我没能把闷油瓶追回来,可是现在把他追到手了,不亏。外家分支的那些张家人就是现成的人力,我心道正好让你们去祭祖寻根。这通电话结束后,我找到张海客,不带任何拐弯抹角,劈头盖脸告诉他:“有人要盗张家的墓,你们尽快去广西。”张海客一愣,飙了句粤语:“搞乜鬼啊!”“小哥跟我,剩下的去巴乃。”我耐心道:“你们没去过张家楼没关系,胖子带路。”我花了半小时,尽量详细地说清前因后果,最后道:“北京和广西形成呼应,我们去霍家找到的线索也能帮你们确定目标。”张海客考虑了一下,“我可从没听说过本家大规模地养蛇。”“我和小哥更加没有听说过。”我忽然觉得自己半小时的解释都讲给了空气听,“就是这样,该解释的都说完了。我现在特别口干,别再让我说话了。”孰轻孰重,他应该分得清。我正想出去买西瓜解渴,张海客在我背后道:“我们去张家楼,得族长带队。”我心道脚长在闷油瓶身上,这个族长也是你们想抢就抢?我舔舔嘴巴,感觉没那么渴了,对他道:“我去北京,也得带着小哥。”张海客说不动我,当然也说不动闷油瓶,只能接受。我安慰道:“胖子对张家楼非常了解,他不会坑你们,你们只需要对付霍家的兄弟俩就行。”胖子人在广西,我尚未把这一切告诉他,但我知道他一定能接受我的安排。我心里默默地对伟大的胖爷鞠了个躬,这一次,还是原来的张家楼,只有胖子一个人主场作战。不过他见识过楼里的机关,现在应该没那么困难。我吃西瓜的时候,小满哥摇着尾巴走来,两只前爪搭在我膝盖上,眼巴巴地盼着我赐瓜。我迟疑不决,车总没告诉我能不能喂水果,想了想,扔给它块西瓜皮。小满哥啃得精光,接着地面扬起张家车队驶过的尘土,我吃力地抱起它,避免那身清洗干净的皮毛再度变脏。小满哥恋恋不舍地盯着瓜皮,车队离开后我才把它放下来,心想这么一只威武的公狗,平日里竟好吃懒做。张家的车队驶向南下的公路,他们给我留了辆不起眼的车。我打开车门,副驾驶座位上留着两个橘子。在路上我忍不住问闷油瓶,为什么他知道霍老太的房子里有暗道。他淡淡道:“那一辈的习惯。”我听了无言以对,心服口服。“你记得那个年代的习惯,那记不记得你家祖坟里有些什么,顶层是不是有蛇?”他答道:“除了你在的那次,我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否去过张家楼。”微妙的回答,但合情合理。我和胖子只探过前几层,张家楼除了机关和墓葬,理应还有些别的东西。盗墓世家能对中国历史解析得相当透彻,古楼的层数越高,就越神秘,不知道顶层里有没有史前文明?这个难度似乎有点高。车里没有地图,一路全靠指示牌和方向感。两个男人,一条狗。打开广播,哼点小曲。半路上找了个高速服务区,我翻开手机通讯录,给胖子打电话。那年从西藏回来后,胖子在我的威逼利诱下配了部手机。我再也不用间接通过他的岳父来联络他本人,通讯效率大大提高,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通话频率随之直线上升。少打甚至不打电话,才恰恰说明对方的日子过得很好,没有波澜。现在拨通胖子的号码,我其实有些不安,预感会搅乱他的生活,就像在西藏时那样,就像小花给我打电话那样。话虽如此,这个电话我不得不打。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这种时刻,不得不去打扰那些重要的人。我打过去等了十分钟,一直是忙音,便放下手机,决定过一会儿再试。他一个大山深处的农民,也不知和谁煲电话粥。我调整座椅,向后一仰稍作歇息。小满哥躺在闷油瓶的腿上睡觉,它的体型将后排空间挤得满满当当,我不由觉得做一条狗也挺好,还可以随时随地吃闷油瓶豆腐。没歇多久,胖子就把电话打了回来,嚷嚷道:“您忙什么啊忙?这电话老子他妈的怎么都打不通。”原来我俩掐了点似的同时拨号,自然打不通。我啼笑皆非:“忙着给你打电话。刚才你自己挂掉不就能打通了吗?”胖子举一反三,回击道:“那你为什么不挂?”我说我有正事,他顿时提高嗓门,“老子也有正事,这饭还没烧就打电话找你来了,你之前来广西怎么不告诉老子一声?”他知道?我先稳住军心,直夸他消息灵通。胖子的情绪越发激动:“拍卖会对吧?还有小哥,咱小哥不是去山里当看门大爷了吗?为什么你他娘的身边站着个小哥?”我心说他怎么成了千里眼顺风耳?山里消息闭塞,胖子居然知道得这么多。我一问才明白,今天胖子打扫卫生,找旧报纸擦窗户,在当地新闻里看到张图片。一则拍卖会失窃新闻,照片占个豆腐块大小,偏偏就把角落里我们俩的背影拍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