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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页(第1页)

其实那也算不上传说。最早一批户籍迁入时,登记初期就有人发现,有至少一半的女性都改过名字。她们的资料上曾用名这一项,不是空白的。当时在内陆的乡村,封建肆横,新潮未起。女性婚配后改名字的现象十分常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这件事本身不值得惊讶。巧合的是,这些改名的人,虽然户籍上的关系互不交叉,没有联系,改名前却是同一个姓氏。之所以说血缘镇,就是因为这种情况符合“五百年是一家”。车总的几十条狗儿子浩浩荡荡地排成阵列,院子快挤不下了。小满哥收起了蠢样,面无惧色,在它们面前叫了一声,音色雄浑而有力。这一声后,那些狗似乎遵从什么自然法则一般,陆续坐下,不约而同地看着小满哥,仿佛那是公认的百狗之王。“那些人,之前都姓汪,你觉得祖籍会在哪里?”车总漫不经心地说完,开始观看这场某种意义上的犬王加冕仪式,叹道:“你儿子,是厉害。”其实说到底,它不是我儿子,应该是我爷爷的儿子才对,辈分比我高一级,阴差阳错之下才被我“生出来”。小满哥又汪了一声,声音变得悠哉,摇几下尾巴,然后走到阴凉处,趴下来半眯着眼睛乘凉。那些狗这才纷纷起身,恢复成平常的状态,打闹的打闹,撒尿的撒尿。车总抱起一只咬他裤腿的小狗,道:“狗的祖先是狼,骨子里还保留着群居性。至于群体领袖,现在很难看到了,以前我也没见我儿子能对谁这么服服帖帖的。”一旁的张海客这时才出声:“汪?”车总以为这些张家人都是我的普通伙计,奇怪地看着他,“汪汪。怎么,你想当我儿子?”张海客恼道:“不是学狗叫。你说他们姓汪,是不是?”“对,怎么了?”这个时候,我们几个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什么犬科动物。我便道:“先上山吧,让你儿子去检查检查环境。”车总疼惜他的儿子们,不想立刻开工,道:“来的路上有些狗晕车,先让它们休息一个钟头吧。”车总就像幼儿园老师一样,开始端水端粮伺候一群小朋友。看着他忙得不亦乐乎,我问闷油瓶:“汪藏海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们注意过他的后代吗?”闷油瓶似乎一直在想些什么,张海客用脚推开一团狗崽子,走一步过来道:“不是注意不注意的问题,汪藏海的后代是形成了势力没错,但我们以为,他们和我们本家一样,近百年间就分崩离析了。”“隐藏起来了。”闷油瓶淡淡道。从这段日子来看,这些人对于隐匿踪迹的确很有一套,善于一边隐身一边推波助澜。张家和九门在历史的风浪中没能逃过一劫,然而那个汪家却聪明地存活了下来吗?大隐隐于市,若真有这样的本领,无论朝代怎样更换,他们都能屹立不倒。姓汪,不是巧合。如果真有大半个镇子的人改名换姓,把一辈子交待在这个鬼地方,十有八九是作为蛇矿的看守人,兼黑飞子的实验改造者。如果还精通易容术的话,也不能排除改变面容的情况。这么一想,竟毛骨悚然。林其中和老太太也许只是假扮成为一户姓林的人家,苍老的脸庞和声音都可以伪造出来。那个妹妹指不定并非亲人,只是一个可怜的改造对象罢了。那无数座山头,每一座都是他们的预留实验场。“原来两家的斗争还在延续。”张海客轻叹口气,“但我们的力量已经比不上对方了,再想守住张家的那个秘密……”车总的犬兵休整完毕,我们便进山,踏出了第一步。一拨人来到地下空腔附近,除了小满哥那只黑背,满地全是小狗。车总打了个手势,一声呼哨,它们就自动分散开来。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一个个毛团子飞速滚向四面八方,消失在山林中。车总解释道:“每一百二十米为一岗,这些犬岗覆盖整个山头。一有情况,就以叫声为信号传递过来。”地皮被炸开,塌陷下沉落到底部,一阵闷响。我还能听到下面的声音,证明不会太深。炸开后,队伍准备人手下去一探究竟,车总围观了片刻,谨而又慎地后退几步,躲在人群后面,露出眼睛观察动静。我好笑地看着他,他对我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不过也情有可原,他似乎只懂得养狗,在这种场合必须留条命下来伺候儿子。炸完了土层,还有一层水泥。完全破开地面的几秒后,小满哥就进入了警戒状态。现在我们已经把这只狗视为风向标,小满哥的反应不禁让人小心翼翼起来。这个多年不见天日的地下空间刚刚被我们破开,飘出来一股难闻的味道。我转头望向闷油瓶,他明明闻到的比我还多,却仿佛丧失嗅觉似的面无表情,可能早就习惯了地底的气味,这时候在细细分辨味道里有哪些成分。下去的打头先锋说很安全,只是没什么东西。我一手握狗腿刀,一手拿电筒把光打下去,蹲在洞口看了看,空间没意料中的那么大,像个电梯井,垂直往下,光线可以照到地底。按深度分成不同的区域,横向再挖出长条形状的凹槽。电筒的光打不进槽中,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也看不清,仅仅是物体的影子随着光线的移动而忽明忽暗。地下的温度比外面低了许多,气流不停地交换,灰尘在光线里飞散,我没有捂住口鼻,呛着咳了好几下。我的眼睛仍盯着下面,咳完便让他们把凹槽里的东西拿上来,就听见下面的人疑惑道:“你说哪里有东西?”我正奇怪这样的语言沟通都能出问题,便指了指井壁给他们看。刹那间,眼前出现重影,视野变得十分凌乱,天旋地转的,没法稳住方向。我迅速镇定地把刀插在地上,摸索着坐下来,接着面前走过影影绰绰的人群,与山林苍郁的背景叠在一起,耳朵里也响起微弱的噪音。那些人影越来越近,我下意识伸手去捉,结果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腕,忽然听见闷油瓶在喊我。模糊的画面顿时瓦解破碎,焦距慢慢清晰,我一扭头,看到闷油瓶的脸。下去的几个张家人翻上地面,卸去了身上的绳索。闷油瓶问我怎么了,我望了望四周,什么都没发生。思量一会儿,对他道:“信息素的幻境。”我站起身,屏住呼吸往下面打光线,光滑的井壁上什么都没有。刚才那番景象肯定是费洛蒙搞的鬼,但程度不太剧烈,只有几个断开的片段,我也仅仅头昏脑涨了十来秒钟的时间,读取的量非常少。我一直待在地面上,唯一接触到的是对流的空气。那些灰尘里含有少量费洛蒙,我大意地把它们吸入鼻腔,就中了招。而在场的几十个人里,只有我对那玩意儿非常敏感。他们面对空无一物的地下水泥井束手无策,如果不是我在幻境中看到了建造中的一幕,没人会知道哪个位置藏了东西。同时,读取信息素的后遗症也悄然而至,眩晕恶心,情绪慢慢变糟,应了福兮祸兮的道理。幸好这次量不多,意识没有失控。再者说,闷油瓶就站在我伸手够得着的地方,那点对精神的消极影响很快便无影无踪。我把自己调整好,告诉队伍里的人,抄上家伙再下一次井,凿开那些封在壁上的水泥皮。果不其然,凹槽藏在里面,每个都放置着大件物品。等他们费劲把东西拿上地面的时候,我定睛一看,几块特大号石头。石头经过了加工,是个磨盘的形状。车总好奇地瞧了瞧,“哪家不想磨面粉了,东西丢到这来?”乍看之下,一般人想到的肯定是农村的老磨盘,然后把石盘随意丢弃,就这样白白与线索擦肩而过。然而我们都见识过了蹊跷之处,所以第一反应是,砸,狠狠砸。林其中去破庙里销毁的石头,和这些地下的石盘,应该属于同一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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