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供体来自一位贵省的17岁少年,因为车祸脑死亡,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病人家属决定以器官捐献的方式使孩子的生命得到延续。
飞机从贵省到北京要将近三个小时,供体肺在体外存活极限是12个小时,体外的冷却时间越短,患者的预后越好。
因此,这一趟旅程不只是一场扣人心弦的器官运送大战,更是一场速度与时间的赛跑。
一家人目送着佟语声进了手术室之后,就开始焦急地等待着器官的到来。
医院有一组专门负责去机场交接的医生,平均每年要来回在空中往返将近两百次,以超越时间的速度,为无数条生命的延续传递火种。
他们飞奔来到机场,从贵市赶来的飞机已经经过绿色通道在首都机场安全降落。
此时,距离供体死亡已经接近四个小时,为了第一时间换上新肺,医生提前给佟语声进行开胸手术。
手术已经开始,一旦器官在运送的过程中出现意外,佟语声的生命就会就此画上句点。
看着门上红色的手术灯,一家三口人逐渐从刚开始听到好消息的兴奋喜悦,慢慢冷却成焦虑和恐慌。
他们能感受到彼此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因为激动而变多到话语也由沉默替代,但是在场所有人都丝毫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担忧,似乎负面的情绪一旦从口中泄出,就会钻进手术室将佟语声彻底击垮。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成了一根细线,走廊外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三人齐刷刷地回头。
吴桥一又一次忍不住开始抠着长椅掉漆的皮,姜红隔两分钟就要起身往窗台看一眼,戒烟半成功的佟建松往楼下跑了五六趟,吸了整整一包烟,依旧觉得全身空荡荡的。
当他刚回到走廊上,便看到有医生正皱着眉,神情严肃地打电话,一边,姜红和吴桥一也紧张地盯着他。
佟建松赶忙扇扇身上的烟味,火急火燎凑过去询问情况。
“好,好,我知道了。”医生压着声音,神色并不好看,“尽快,病人这边正在等着。”
这几个字足以让一家三口一身冷汗,医生刚一抬头,三个人就把他团团围住。
“那边已经拿到肺源了。”医生说,“但是从机场到医院的路有点堵,希望能赶得上。”
听到这里,精神本就高度紧张的姜红一阵双目昏黑,摇摇晃晃地趔趄起来,佟建松赶忙伸手扶住她,吴桥一也遵循着刻在脑子里的社交礼仪,快速跑去给她倒了一杯糖水。
现在正值早高峰上班时期,北京的大大小小的路上都挤满了通行的车辆,运送肺源的120刚出机场,就被堵在了一望无边的长龙之后,丝毫没有办法。
手表上滴滴答答的分秒似乎正暗示着佟语声逐渐流逝的生命,此时此刻,坐在车里守着肺源的、站在房门外来回踱步的、在手术室内操着刀的无一不为此捏了一把冷汗。
唯一置身事外的,只有在麻醉的作用下丧失意识的佟语声。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无影灯下,身上蒙着手术用的白布,肋骨间的皮肉被生生切开切开,肋间隙被撑开起一个巨大的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