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还在等我,要安排我做检查,先让我跟他谈完,你等等陪我回茶园收拾行李,好吗?」他点头,只要她不撵开他,什么事他都顺着她。单南荻调好闹钟,此后每天早晨,都会比妻子早起半小时。他下厨,准备好早餐,也许是清淡的咸粥,也许是变化多的吐司料理,端视前一晚妻子开的菜单而定,而后他进卧室唤醒她,宛如护送公主般带她到厨房,两人用完早餐,他清洗碗盘,叮咛她待在家里,不要乱跑,自己出门上班去——他的正常行为只到此为止。他变得异常神经质,上班时不断打电话回家,确认柏千菡安然无恙。他还在家中各处安装了摄影机,监看她的一举一动,唯恐她有突发状况,无人救护。若非考虑事务所没有适当空间,让她安适地休息,他巴不得将她打包带到办公室贴身照顾。他推掉所有应酬,下班便回家看顾她,有些人背地笑他成了「妻奴」,他不在乎,妻子平安健康就是最大的安慰。她四度怀孕,他烦恼到失眠,半夜不睡,净是盯着她还未隆起的肚皮瞧。他还学习做家事,当他发现家里怎么也收拾不干净,而造成凌乱的主因是他丢三落四的恶习,他卯起来改正这个缺点——因此他养成奇怪的习惯,在家中走动时,会突然停住脚步,像影片倒带似地循着先前路径倒退,将走过的地方环视一逼,捡起刚才顺手丢下的东西,往往捡起四件,还是丢下一、两件给柏千菡收拾。她好笑,要他别瞎忙了。「家事交给我吧,医师说怀孕时也需要运动,我动一动也好,并不会太累。」柏千菡安抚他。他实在有点神经过敏了,但依然坚持学做家务。「从前,我做错很多事,现在努力在改正,即使是再小的细节,我也想让你亲眼看到我的诚心、我的改变。」她很感动。他的心意,她确实都看见了,他竭力在弥补过去的错误,她也努力在改变,是失忆抹去她性格中冷硬的部分,还是肚里的宝宝引发了她的母性?或许,只是与他互相都少一点坚持,多一份体谅,为对方设想的心意,更懂得沟通——心意和心意的联系,令他们的婚姻再无遗憾。就像她当初的想法。她想着,满心温馨。即便这次依然失去宝宝,或许她不会再那么失落伤痛了。当然,她还是祈求自己能顺利为他添个活泼的儿子或女儿。两位妈妈得知她有孕,紧急终止旅游、回国陪她,她的肚子是全家人的期待。有他的呵护,她心情好,容光焕发,一切顺利。当柏千菡怀孕满两个月之际,单南荻自觉神经已经被锻链得很坚强,在医师宣布意外消息时,他的情绪比她还平静。「是双胞胎?」柏千菡喜上眉梢,连声问医师。「真的?」单南荻很镇定,甚至有点欣慰地暗忖:双胞胎啊,那很好,生一胎抵两胎,正好断了她再拚一个给孩子作伴的念头,真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然而医师接下来的解释,粉碎他的庆幸。「怀双胞胎时,二十四周起就要在家中待产,因为有两个宝宝,负担会比一般孕妇多一倍,我建议单太太立刻开始卧床休养,并且放弃自然产的打算。自然产的风险较高,即使付清冰箱的款项后,单南荻回到车上,柏千菡捧着他新买的平板电脑,正在看电子书。他开车上路,先聊些晚餐该吃什么的琐碎事情,慢慢将话题引到被刷爆的信用卡上。「是我刷的。」柏千菡坦承。果然。这是个敏感话题,他小心应对。「你买了什么?」「没什么。」她放下平板电脑,随意地问:「我不能刷吗?那你办附卡给我做什么?」「不是不能刷,你可以早点告诉我,我把额度提高,让你刷个痛快嘛。或者直接办一张新卡给你也行。」他陪笑,唯恐她误会。她已戒掉花钱排遣寂寞的习惯,平日消费都很正常,但这样的行为模式,很难不让他想到——蒋棻。他们对过往绝口不提,她原谅他的一时糊涂,他不敢别有要求,蒋棻已自行离职,他也不敢联系她,只能托付曹亚劭,打点她在其他事务所的出路,但她没有去应征,难道这事被柏千菡知道了?「前两天,我去见了蒋小姐。」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剧烈一抖。幸好在等红灯,否则又要出车祸了。他缄默,觉得怎么接话都不对。「我打电话到你们事务所,才知道她请辞两个月了,请人打听,她这两个月似乎忙着找新住处,我联系到她,又约她出来见面。」「喔。」他紧张得口干舌燥。她们聊什么?「我们只坐了半小时,听她说,她打算出国,去念原本就要念的研究所。」经过两个月的情绪沉淀,蒋棻平静许多,两人谈话的气氛尚称和平。「她的学费不太够,正好我那天带着附卡,就顺手帮她圆梦了。」蒋棻不愿意接受她的资助,她用一句话说服她:感情无价,梦想也无价,他在别的地方欠了你的,永远也还不了,就让他替你的梦想尽一点心力吧。倒不是她对情敌有什么慈心,而是为肚中宝宝设想,她不想留下一段不好的缘。蒋棻是聪明人,也明白收下这笔钱,意味着与单南荻断得干净,让她安心,也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