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惊住,抬头看着萧忆情的眼睛。
冷漠而迷离,深的看不见底——那还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眼神么?
“紫……紫陌。”昏迷中的少年嘴角滑落出一个名字,惊动了一屋子的人。墨大夫舒了口气,拔起了银针:“好了,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悲喜交集,她的心忽然间充满了柔软的感情,不顾所有人都在一旁,推开大夫,扑过去抱住了榻上的黄泉,哭了出声。
大家都不说话,萧忆情也只是淡淡在一边看着——看着她痛哭的脸,看着少年醒转后复杂的神色,冷冷的目光中忽然也闪过一丝微弱的温暖笑意,却转瞬即逝。
蔷薇开的时候,紫陌看见那个新来到楼里的绯衣女子。
在说话的时候,楼主一直看着她,眼神是专注而沉默的。然后,他亲自引导她来到听雪楼的大厅内见过所有人,并让她坐在自己的榻旁——从来,他没有让人和一个人和自己平起平坐过。
那个绯衣女子却只是用冷冷戒备的眼光,看着将来的同伴。
“我叫舒靖容……大家叫我阿靖便好。”那个女子沉默了很久,才淡淡说了一句。然而这一句话却在人群中激起了纷纷的议论。
紫陌心中也是一震:舒靖容?血魔的女儿?
“好了,大家都见过了——以后靖姑娘,便是听雪楼里的女领主。”微微咳嗽着,楼主用目光扫视所有人。人群静下来:请一个邪派女子来出任楼中领主,楼主他……居然敢起用这么危险的女子作为左右手?
她心中不自禁地觉得一紧。
“公子,这是我所能收集到的有关舒靖容的资料,请过目。”当晚,她便把所有有关这个女子二十岁以前的资料都送到了楼主的书斋里。顿了顿,紫陌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忽然低声道:“据可靠消息,靖姑娘在十八岁那一年,曾与二楼主相识。他们……”
“不必说了……”萧忆情却打断了她的话,拿过那一叠文书,看也不看的在灯上烧了。
紫陌的脸色微微一变。素来楼中有传言,二楼主高梦非不甘于人下,久有背叛之心——新来的靖姑娘与其素有瓜葛,渊源非浅,以楼主为人之深沉精明,又如何能毫不过问?
“我与阿靖今日相识,一切便是从今日开始,昨日种种,不必再过问。”看着有关一切在灯火下化为片片灰烬,萧忆情却是淡然说了一句,“她亦没有问过我以前二十二年间的事情。”
紫陌看着他眼中的波动,不由苦笑。
只有相关的命运是不能被他所控制的……在说起这个女子名字的时候,楼主眼中流露出的复杂情愫,已经确切的告知了她一切。
原来,他亦非太上忘情。
然后,她就感叹:那个舒靖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由资料看来,绯衣女子绝非简单人物,可以说看惯了事态炎凉,风起云落。然而,楼主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两个人相遇前,他们各自都经历过太多。
然而,即使如此,他和她,还是能穿过以往所有人和物堆积起来的屏障,一直走到对方身畔去——或许,那就是命运。
紫陌走出白楼,正当盛夏,空气中暗自浮动着蔷薇的芳香。
她转过一条小径,忽然看到那一身绯衣在夜色中闪动。
蔷薇花架下,那个叫舒靖容的女子正抬起手,抚摩着一串垂下来的花,血薇剑绯红的光芒映着她清秀的侧影,她的眼神冷漠而倔强,却含着淡淡的忧伤。仿佛是一朵盛开在野外的蔷薇,用骄傲的刺来维护着脆弱的花蕊。
“靖姑娘。”忍不住,她唤了一声。
绯衣女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身侧出轻微“铮”一响——紫陌知道那是血薇剑弹出剑鞘的声音。然而,她只作不知,微笑着过去,与她并肩在月光下看花。
“这些花开的当令,才这般繁茂。若是早了或者迟了,便少不得风雨摧残,化成了土。”微微笑着,紫陌若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阿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无论开在哪一季,终究会化为尘土。”
紫陌怔了一下,惊讶于这个同龄女子居然有着和楼主相仿的洞察力和冷漠态度,却再一次微笑了起来,摘下了一朵花,簪在间,侧微笑:“所以,花开堪折直需折啊……莫待无花空折枝呢!”
不等绯衣女子回答,她轻盈的走了开去:“黄泉还在等我回去,先告退了。”
月光很好,她的心情忽然也很好。
往日种种,转念间,仿佛都如过了季的蔷薇,一起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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