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宅院里的人早已歇下。唯有两个人在客厅沙发上纠缠成一团,像是交尾的蛇。被压在身下大男孩模样的人手脚都攀附在身上人上,双腿在人腰上也缠紧了,受不住时脚尖蜷起,求饶般喘着气喊处座
兴致正高的人笑了起来,抹去他满头的汗,鼻尖碰着鼻尖地说,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立了大功,我还要好好赏你呢。说着动作更凶猛起来,如疾风骤雨冲刷着肖鹏的感官。本来就在高潮边缘的人,一瞬间被推向顶峰,哑着声无声地尖叫。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竟然也把杜荫山背后抓出几道红痕。杜荫山嘶了一声,最后重重冲撞了两下,才把东西抽离,射在了他潮湿滑腻的腿根。
这是他们来到台湾的一样的脸,他恍然间以为这是前世今生纠缠不休的孽缘。只是他不信神鬼,不信佛。
两人的秉性天差地别,一开口虞啸卿就知道这不是那个自己一直惦念的人。巨大的失落感如迷雾在心中扩散。杜荫山在身后拍着肖鹏的肩膀,说我的得意门生,肖鹏。你俩见过?虞啸卿与肖鹏握手,缓缓说他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杜荫山知道他口中那个人,于是从背后搂住肖鹏,下巴枕在学生的肩膀上,不甚诚恳地回答那还真是巧。虞啸卿熟悉他这种蛇吐信子一样的语气,有尾巴的话估计早在这个大男孩身上绕了几圈,嘶嘶地警告这是他俘获的猎物。
虞啸卿自觉和肖鹏保持了距离。
中元节祭祖,杜荫山推他来主持,自己带着肖鹏跑得没影。虞家的宗庙祠堂从湖南移来台湾,布置倒是一点没变,几乎一模一样。虞啸卿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拿砚台砸破先生脑袋,被父亲揪过来罚跪,好让他记住什么叫尊师重道,忠信孝悌。
他青年时所信奉的教条和现实反复拉扯,最后拧巴成现在的自己。他平生最敬屈原,却没能以身殉国。委员长不要他殉,在这人眼里党派比家国更重要。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只在自己心里说,也只对梦里的龙文章忏悔。
也许自己最该效仿屈原的是投江自尽,抱着自己一生愧对的挚友的尸体,沉在怒江江底。看赤色如何染红他们长久驻扎的禅达,这是龙文章口中的新鲜血液。看江里的鱼啄去他俩的血肉,把这浑浊的水也染得鲜红。
烛泪涌出,他垂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说着当地俚语的一个发须灰白,面庞枯瘦的老人在眼前晃了晃手,虞啸卿抬起头,神色孤寂冷淡。
老人打量着他的笔挺军装,一字一句地斟酌说出的话,转而用带着口音的蹩脚北方话告诉他,您杀伐气太重,不适合主持宗庙事宜。虞啸卿看他吞吞吐吐,递话给他,继续讲。
老人嘴唇动了动,最后下定决心。有脏东西跟着您。这孤魂没有魂根,返不了乡。你俩素有渊源。虞啸卿不信鬼神,但却下意识想到一个人。老人家,他之前从没开口喊这个装神弄鬼的庙祝,我怎样能见到他?老人摇摇头,他愿意了,你自然能见到。
虞啸卿疯魔了,对着空气破口大骂。你跟着我为什么不现身?还在怨我恨我吗?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满意了?老人不敢吱声。祠堂里森冷庄严,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虞啸卿随即露出孩子般的无助。我有话想跟你说。角落的一个灵位牌突然倒下。定睛一看,一对金色瞳孔在昏暗中发着亮。全身墨黑的野猫驻足了几秒,嗖地一下不见了身影。
祭祖的事最后请了他们唐叔来办。唐基听完庙祝的话叹了口气,说死了都搅得人不得安宁。因为龙文章这事,他已经被冷落许久了。但比起他,虞侄似乎更不能原谅自己,每日佩着那把妖孽自杀用的柯尔特,没人时就看着那把枪发呆,整夜无眠。
虞啸卿曾想给他修座坟,可是衣冠和照片一概没有,好像这个人没来过这个世上一样干净。宗庙里摆不下外姓人。连籍贯都模糊不清,不知道这个没魂根的家伙到底在哪能找到归属。现在算是知晓了,在禅达阴魂不散的龙文章终于是化作一缕幽魂,继续纠缠着他。
他从杜荫山房间里随手顺来一瓶酒。他自己是不怎么喝的,喝也是白酒。不像杜荫山热衷收藏和品尝一些洋酒,还有个柜子专门放酒和酒具。虞啸卿喝不习惯,但勉强一下也可以。他现在急需什么东西来促使他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把柯尔特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零件一一拆解,然后拿软布擦拭。这件事做得细致又耐心。然后再仔细组合,上弹,抵住自己的下巴。想想上一次拿枪指着自己也是拜他所赐。那次还有张立宪,何书光他们来拼命阻止自己。现在只剩了他一个。
自杀过的人没有太多勇气再来一次。他仰头把那昂贵的酒当燃料灌下,无奈苦笑,平静下溢出丝丝缕缕的癫狂。他自言自语道,我想见你一面,如若你不肯来赴约,那我下去见你也可以。
保险栓拉开,枪声却没如约而至。一张长着和龙文章一样的脸的人猛扑过来打断了他。膝盖压得他手腕发麻发疼,虞啸卿却还是死死地抓着枪不放。情急之下,来人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吼道,你这是干什么!虞啸卿愣了一瞬,手稍一松懈就被缴了枪。
肖鹏?虞啸卿犹疑地喊他。来人看着他,眼神古怪,彷佛不知该如何应答。虞啸卿于是鼓起勇气,有些惊喜地说,你来了。那人迟疑地点点头,似乎是有点后悔。虞啸卿赶忙抓住他的胳膊,红了眼睛的模样倔强又委屈,说你还记恨我,是吗?
那人看着他跟做错了事的孩子求原谅一样的脆弱神情,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师座,我不怨你。你只是做了你力所能及的事。虞啸卿笑得酸涩,说你又在跟我讲反话。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他揽入了怀里。
虞啸卿冷静了一点,手在他背后抓着不肯放,脑袋则贴在他胸前听律动的心跳声。咚咚,咚咚,令人心安。虞啸卿喃喃道,你肯来就好。他什么都没说,摸着虞啸卿的脑袋像安慰一个哭鼻子的孩子。
那孩子的动作却很快变得没那么天真无辜,胡乱摸索着他的身体,声音暗哑地说,我想你。然后把他推倒在地,额头抵着额头。神情则有些恍惚,像身处迷雾之中。肖鹏闻到熟悉的酒气,那是他老师最爱的威士忌。细看这个人眼神也不怎么清明。
他悲悯地看着失去挚友而终日浑浑噩噩的虞啸卿,没有拒绝。
比起花样繁多的师长,他的双胞胎兄弟单刀直入很多,还有些压制不住的粗暴和急切。肖鹏抓紧了他的肩膀,因为一向不会撒娇求饶,只能一味地忍受。虞啸卿趴在他身上喊着一个名字,一个他听唐基和老师从不当着虞啸卿面提的名字。他选择沉默。
听不到他的回应,虞啸卿反而变本加厉。红着眼角,眼眶湿润地掐着窄腰凶狠地动作,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他的胸前,问你为什么不应我?肖鹏受不住地呻吟,迫于无奈带着哭腔喊他啸卿,最后伴随着痛楚到达了高潮。对方才疼惜地把他的眼泪一一舔去。
兴许是喝了点酒,虞啸卿感觉没那么灵敏,这场情事持续了不短时间。尤其是告诉虞啸卿他该走了,以后都不会回来的时候,对方纠缠得更厉害,像怕结束一场从未有过的美梦。
终于在虞啸卿昏睡过去后,他才得以脱身。腰腿酸软,某个地方隐隐作痛,脚挨着地毯的时候一下子跌在地上。窗边,一只金瞳的黑猫静静地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然后一跃而下,像墨水混入夜色消失不见。
一记鞭子力道狠厉地划破空气,抽打在肖鹏的背上,生生撕烂了白色衬衣。跪在地上的人咬着牙闷声不吭,脸上冷汗淋漓。杜荫山见差不多了,便收起长鞭,慢慢走近。皮鞋在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回声。听到脚步声逼近,肖鹏撑着乏力的身体再度跪直。
脚步声停止,身后的人好像蹲了下来。衬衫被掀开一角,两根手指探了进来,用手背缓缓抚摸鞭伤旁侧的柔嫩肌肤。动作轻柔,却让他止不住颤抖。这种事,不许有下次了,他的师长在耳边吐着气温和地说。
知道了,老师,肖鹏轻轻地回答,随即感受到肩上落下了一个吻。对方长叹了一口气,还没等肖鹏想明白为什么,命令紧接着下达。衣服脱了趴床上,我给你上药。肖鹏乖巧地回答,是,老师,习惯性地服从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