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开始往杜若予脑袋上戴感应线。杜若予摇头挣扎,陈姐直接摁住了她的脑袋。“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杜若予都快哭了。她实在害怕。怕得想死。在北市瞧见的那个被架出电击室后尿失禁的男孩又浮现在她眼前。“不要这样对我……”她苦苦哀求。陈姐掰正她的脸,与她近距离四目相对,“我听说,老魏如果被执行死刑,也有可能是电击呢!”“人嘛,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些代价,你说是不是?”她话音刚落,手指直接将电流旋钮转到中度以上。“啊啊啊啊啊!”杜若予尖叫。陈姐仿佛被吓一跳,连忙把旋钮转回原处。杜若予原本弓起的身体瞬间虚脱地落回原处,她颤栗不停,浑身冷汗热汗交错着涌出来。她头晕目眩,隐约看见有个纤瘦人影蜷缩在棚屋角落里嘤嘤哭泣。她呢喃着朝她看去,“……怀瑾?”角落里的人抬起湿漉漉的小脸,“……杜杜,我救不了你,我又救不了你……”陈姐的手指又捏住了旋钮,“你又在和谁说话?怀瑾吗?”她边说边缓慢扭开旋钮。杜若予的手指无意识弹动起来,她难受地小声哼唧,半边身体不由自主想蜷在一起。陈姐漠然地问:“杜小姐,你不活在你的幻觉世界里,为什么非要掺和别人的事?”杜若予控制不住面部抽搐的肌肉,她艰难地将头转向陈姐,有一丝晶亮的口水淌了出来,“……是怀瑾啊……”“怀瑾……”陈姐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了卫怀瑾的身份,“就是去年冬天,在大学城巷子里被精神分裂患者杀死的大学女生吧?真巧啊,你一个精神分裂患者,居然和她做了朋友。”旋钮被归回原处,杜若予大汗淋漓,却木讷地点点头。陈姐又问:“她是你的朋友吗?”杜若予还是点点头。“最好的那个吗?”杜若予恐惧地看向她,脑子里喊着不,身体却因为电击,白痴一样地点了点。===杜若予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像航行在船上,起起伏伏,颠簸不断。偶尔有一两朵巨大的浪花打过来,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晃荡,这时,她会短暂地留意到自己是蜷缩在某个狭窄角落里的,手脚大概还被捆绑住,只不过换了种姿势。不知道自己漂流,或者说颠簸了多久,直到搭载自己的船停了下来,她有刹那想起自己应该是醒着的,却又觉得不如不醒。“杜小姐?杜小姐……”陈姐的声音不大不小,不疾不徐,十分有耐心地在杜若予耳旁呼唤。杜若予潜意识里抗拒这个声音,她不想醒过来,可眼皮仍是不受控制地虚弱地张开来。眼前是陈姐近距离放大的脸,还是那副和善可亲的面貌,可杜若予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不是什么天使,这是魔鬼。从地狱里爬出来,专门折磨她的魔鬼。“杜小姐。”陈姐用一块手帕,温柔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汗珠,“你看看咱们到了哪里?”杜若予把眼皮撑得更开,有滴热汗滚进她的眼内,刺疼的感觉瞬间叫她清醒,她眯着眼,因为视线不明,愈发忐忑地看向混沌的周围。粗糙的手帕揩过她的眼睛,这让杜若予好受了一些。她重新睁眼,总算看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这是一栋废弃大楼的高层,土坯结构,四面开阔,南城的三伏天像高温的蒸笼,从高空望出去,炽热的阳光灼灼耀眼,过于明亮,反而叫人痛苦。杜若予低下头,她感觉自己在脱水,“……陈姐……”她已经连说整句话的能力都没有了,“……可以给我喝点水吗?”“可以啊。”陈姐答应着,果然去边上拎来一瓶矿泉水,抬起杜若予的下巴喂给她喝。杜若予像干涸的鱼,张大嘴正待汲取水的滋润,可那甘甜竟然只落进一小口,还没进到喉咙,仿佛就已经蒸发殆尽。她舔舔脱皮的嘴唇,喃喃道:“……再多点……”陈姐拧回瓶盖,笑吟吟道:“可不能再多了。”杜若予痛苦地扬起脖子,长长的呼吸里,每一口都是灼热滚烫的。她太痛苦了。陈姐捏起她的下巴,“杜小姐,怀瑾去哪了?”杜若予的视线再次失去焦点,她迷糊糊地看向陈姐,声音沙哑,“……怀瑾?”“对,怀瑾呢?”陈姐笑道,“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她现在在哪?”杜若予艰难地转动脖子,在明亮高温石灰色的土坯楼层里,好不容易看见蹲在角落里泪流满面的卫怀瑾。“怀瑾……”她想朝她伸手,却连动动手指的力量都没有,“怀瑾……又哭了。”“她为什么哭?”“……她怕我死……”“那她自己不怕死吗?”陈姐说,“死确实很可怕,没有哪个人是不怕死的。”杜若予记忆里浮现出她与卫怀瑾的一些谈话片段,茫茫然地,似乎确实得出了这个结论,“……死……她怕死。”“是啊,死多吓人,如果她有危险,你作为她的好朋友,一定会救她的,对不对?”杜若予点点头,嘴巴呢喃着说不上什么话,但心里想,这是毫无疑问的。卫怀瑾,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啊。她带着这样的想法,迷糊地又睡过去。不知道这回过去多久,杜若予是被脚趾头上的触感弄醒的,她睁开眼,垂下头,就见一条红色的小金鱼正游曳在她的脚趾前,时不时啃掉一小块带灰的死皮。她愕然,脑子一片空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条恐怖的小鱼会去而复返。她想把脚缩回去,不让那条鱼碰到自己,可她躲避不开。见她醒了,陈姐凑过来,“你醒了?”杜若予木然地看着她。陈姐的手指又放在电击器的旋钮上,杜若予才注意到自己的头上不知何时又被戴上了电击终端,她本能地缩了缩,这一回却没像人生谷底卫怀信蜷缩在市局的塑料椅上,迷迷糊糊打了个盹。他似乎还做了个梦,梦里杜若予就躺在自己身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焦急地问她,“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