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莫顿微微颔首,拿起鱼篓轻轻翻过,几条鲜活的鱼儿从篓中掉出来,又落回了河中,一摆尾,搅起一圈圈水纹,便游走了。“干嘛又放了?”小曼不解。我微笑,伊莫顿也是微微一笑。钓鱼许多时候并不是为了成果,而只是为了享受这个过程。虽然我和伊莫顿只是说过,然后这恐怕也只是他第一次出来钓鱼,但是很显然,他却体会到了个中三味。他含笑答应,又问:“刚才那曲子,是公主吹奏的么?”我说是,他问:“是什么乐器?”我看看水面上,那片芦苇叶子已经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无奈的摊开手:“不见了。”小曼哼了一声。“下次再一起来钓鱼吧。”我说。小曼攥着我的手又紧了一下,嘴巴又嘟了起来:“我也要一起!”这孩子。晚餐烧的野鸭子肉,味道还挺香的。我和小曼一起吃的晚饭,鸭子一上,侍从过来尝过了菜,他嫌勺子用起来不趁手,把勺子一放,伸直胳膊就要下手抓。“喂,很烫的。”吃面饼什么的我觉得用手抓还可以理解,但是吃这种带汤的菜,还用手抓实在让人受不了。小曼的习惯真是要不得。我让亚莉把订做的东西拿上来。小曼盯着两根等长的细木棍十分疑惑:“姐姐,这是什么?”“筷子,”看他不能理解,改说:“餐具,夹东西吃,省得沾在手上汤水。比勺子好用”我用筷子夹起一块鸭肉,吹吹凉,递到嘴边咬了一口。不错,鸭子烧的滚烫浓香,和以前吃过的家养鸭子到底不是一个味儿的。用两根木棍夹东西吃,对小曼来说实在太新鲜了,马上招呼亚莉一声:“给我也拿这个……什么子?”“筷子。”“对,筷子,拿两个来。”亚莉抿嘴一笑,又让人拿了一副筷子上来。小曼拿着两根筷子,那姿势好比握剑……我不笑,不能笑,这孩子很容易恼羞成怒的,下午那个芦哨就是好证明。我要是一笑,保不齐他一急了,再扔筷子。这可是吃饭的家伙,轻易扔不得。“这个东西,不练习几天是用不好的。”给他示范一下如何拿筷子,如何夹取食物。然后再把勺子递给他:“乖,慢慢吃别性急。”他眼一翻,肉嘟嘟气乎乎的样子分外可爱。要不是因为他是个漂亮宝贝,我才不会一再容忍他无理取闹呢。“姐姐,我要你喂我!”真是的,看他那副倔强样子,大有我不喂他就不吃的架式。我夹了一块鸭肉,轻轻吹了两口气,估计不会烫到了,移近他嘴边:“吃吧。”“啊呜——”这孩子的狠劲让人觉得他象是饿了好几天几夜似的,居然发出类似老虎饿嚎的声音,实在让我哭笑不得。“还要。”他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好好,再来。”怕了你了,小少爷。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将就他,顺着他。但是关键性问题……比如那个结婚不结婚的选择,我可是决不会改变主意的。他不懂事,难道我也跟着不懂事吗?这个是原则性问题,绝不可以犯错的。我想嫁的人可不是小曼王子呀。我有些恍惚,我想嫁的……应该,应该类似于伊莫顿那样子,有学识,有风度,有的话不用说,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够体会。可是,这件事也是不大可能的,因为,他是个祭司。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心中,我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他也许根本对我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因为我是公主才和我相处,教导我东西,和我一起谈话聊天。而且现在的我,外表不过刚刚有少女的形影,又怎么能让他喜欢得上?切,想那些做什么,现在我的当务之急可不是莫名其妙的对着一个人发痴发情。我是谁,我顶要紧的是得先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把小曼喂饱,我就鸭汤吃了些东西。并不觉得太饿,可能是下午在河上吹了风的缘故。小曼倒是心满意足了,吃的眉开眼笑的。晚饭撤下去,水果什么的端上来。我坐在靠水的露台上,手里捧着一支硕大的莲花,这种公主生涯自然是快乐的,但是,每件事情都有正负两面,这富丽繁华之下,不可以忽视的现实依然存在。比如小曼,现在是快乐无忧的小王子,可将来就是法老王,那肯定是辛劳多而轻松少。我呢?我将来的道路会是什么样的?我想的很入神,直到小曼拍我,我才回过头来看他。“姐姐,我将来会做法老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我有点啼笑皆非,摸了一下他的脸:“是啊,这是一定的。”只要你不少年早夭,那位子肯定会是你的。“我会对姐姐很好的,所以,姐姐也会对我很好的,对不对?”他一副不安的,要求保证的样子。我点了下头:“对。”忽略他话里的意思,我们是亲姐弟,我又不想和他争权夺位,当然我们会很好,也会待对方很好。他从后面抱着我的腰,小曼看着脸圆手软,但是个子却不算矮,只大概比我低个小半头。看他的身材骨架,可以预见将来会长的很高。“我是王子,将来的王,我会好好的,好好的学着如何去做一个法老。”他低声说。他的胸口贴着我的背,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脏,在那还年少的胸腔中扑通扑通的跳跃鼓动。是的,他是王子,我是公主。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公主可以做多久。但是,做人不认真是不行的。常言说的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话固然是很消极,但是也很负责任。做和尚的职责可不就是撞钟么?既然做了和尚,那钟是一定要撞的。我既然做了这个公主,那么为现在,为将来,认认真真的过日子学东西也是一定的,必须的。至于我是谁,来自何处,那些被蒙住的不复记忆的事情,可以慢慢的一点点去回忆,而不用把全副心神都放在这事上面想通了这件事,我觉得自己轻松了好些,拍拍小曼抱在我腰间的手臂:“好啦,别孩子气,将来的王怎么可以这么撒娇呢!”“那是将来嘛!”他可爱而蛮横的不肯松手:“现在我还是王子呢,任性一下没关系。”我笑笑,风从池塘上吹过,轻轻拂在脸上。似有人有风中细语,花香在暗中氤氲浮动。我想起一句唐诗,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小曼听到我在自言自语,问了一句:“什么?”我说:“没什么。”即使讲给他听,他也不能体会。但是另一个人,是一定会明白这诗句意思的。荷尔迪娅把纸卷递给我:“公主要看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些事原本用不着您操心的。”“嗯,我看看是不是还可以多划出一些能耕住的土地来,比如说,种水稻的水田。”“水田吗?”“是啊,水稻它就是要有水的地方才可以插秧的,我想看看靠河岸近的地方能不能平整出水田来,就算没水田,也得方便灌溉的位置才好。我弄来那些种子可真称得上是万里迢迢了,是从海的那边一个很远的叫婆多罗的地方带回来的。去年泛滥期过了,我让人试着种过,虽然以前没有种过,不过还好收成不错,不比麦子谷子差。”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终于可吃到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的白米饭啦!去年哈山的商队刚把稻种带回来,我就猴急的恨不得把种子打了皮变成大米蒸饭吃。米粥,米饭,米糕……那巨大的诱惑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忍得住,让人赶紧把稻种拿去再耕种。吃种子这种蠢事比杀鸡取卵强也强不了多少,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克制住口腹之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