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回过头来,已经到了门口,我却停在那儿发起呆来了。“公主是出来散步的吗?”“嗯,那么你晚上都做什么呢?”他微笑:“看看书,写些东西,祈神,然后就安睡了。”“唉,晚上也没有什么事做。”“法老宫殿里常有歌舞,公主不去看看吗?”“那有什么好看?纵然盛极一时,也难免曲终人散。”我说:“我不喜欢那种极闹之后的凄凉感觉。况且那些歌舞又有什么好看的”他笑而不语,隔了一会儿说:“我与公主在这一点上倒是一样。”他的眼光特别温柔,走廊里的灯火映在他眼中,眼珠是金棕色的,光芒点点,仿佛琥珀宝石。我心里微微一动,脸上莫名的就热了起来,转过头去说:“歌舞也不是都不好,只是宫殿里的那些都是声色迷眼,让人喜欢不起来。”“我请公主喝杯蜜酒吧。”我点头说:“好啊。”蜜酒和我宫里的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里昏黄的灯影和沉郁的香气,令人觉得酒也更加香醇起来。或者,是因为有人一起谈话聊天,心里感觉畅快。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名言果然都很有道理。“对了,上次我把笛子拿走了,还没有跟你道谢。”他微笑着,手里擎着一只七色纹彩亮漆的酒杯,杯中的蜜酒荡漾旋动,稍稠的酒液象是可以挂在杯上。“对了,上次看到你那里还有好几样乐器,不如拿出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他含笑答应,让身边那个小侍去隔壁取琴来。那琴很怪,有十三根弦,音乐说不出来的怪,也算是好听,与我印象中的哪种弦乐都不一样。唔,我以前学过乐器吧?似乎有印象,不过很模糊。这种乐器我的确是没有见过的。我轻轻的拨弦,抬起头看看他:“伊莫顿,你会弹的吧?”他正要说话,我抢先说:“不许说不会。”我把那琴递过去:“来来,别小气了,露一手看看吧。”他听到露一手,先是想了一想,然后露出恍然的微笑。“好吧,那么我就献丑了。”他将琴放在膝上,活动伸展着手指。他的手指很长,无论是写字还是握剑,都特别的稳健从容。弹琴……也是一样吧?他弹的曲子旋律很悠闲从容,就象他这个人表现出来的一样。但是这悠闲的表面之下,似乎有着什么在涌动的,不安的东西。我想起他挥剑时候的凌厉果决,站在那神殿高台上面时候的凛然傲岸……和现在听起来的淡泊宁定。真是难以捉摸啊。不过,嘿,我喜欢。越复杂越好。好男人正应该如好酒,越沉越醇,越丰富越好。他不知道想些什么,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嘴角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眼波如水,指下的旋律还是一样,琴韵但是却凭添了好几分的柔和旖旎。我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刚才还很适口的蜜酒,却好象更加黏稠了,挂在嗓子里面,痒痒的甜甜的,久久难消。敞开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庭院,月光如水银匝地,微凉的与日间燠热全然不同的风吹在脸上,我闭上眼睛,在悠悠的琴声中,似乎还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姐姐,这是乌纳斯,我新收的侍卫哦。”这孩子好象猴子献宝一样,把身后那个男孩儿拖出来给我看。我愣了下,那个孩子恭敬的跪下来给我行礼,我没看清他脸,只向小曼点了下头:“又是从哪里捡来的?”“哦,他们说他偷了东西,要送去做苦力,我给要下来了。”“是吗?”我笑笑:“你天天就喜欢捡这样的人回来。”“我觉得他不可能是小偷的嘛。”小曼扯着我的披纱:“亚莉呢?她怎么不在?”我说:“她还有事要做。你今天的剑术学完了?”“嗯。”他在我身旁坐下来:“姐姐,你……这些天为什么老去神殿?”“嗯?我以前也常去的呀。”“但是你现在整天都在神殿。”小曼嘟起嘴:“你以前很关心我的……”我放下手里的钓竿,把钓线什么的一起递给安苏娜:“准备好饵,下午我们去钓鱼。”“钓鱼?”“是啊。”小曼很有兴趣:“怎么钓的,我也要去。”“乖,这项消闲不适合你。”这孩子顽皮象只猴儿,他能坐住钓鱼才怪呢。他顿了一下:“那适合谁?伊莫顿吗?”我转过头看看他:“你这么说有点失礼啊,他可是大祭司啊。”他撇一下嘴:“神官又不止他一个,干嘛天天总和他在一起啊。”“喂,别撇嘴,真难看。”小曼不依不饶:“卡布达也是神官啊,你可以和他一起上课的。”“卡布达?”我的天,那肥猪:“看到他我就吃不下午饭了。”“那克索里特……”“克索里特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听不懂,你能听懂吗?”我说:“人家说老掉牙老掉牙,他可真是老的掉了牙。”“喂,姐姐。”他把头探过来:“宫里都有谣言了。”我头也不回:“既然是谣言那就不用理会了。”“他可是祭司。”我诧异:“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气嘟嘟的:“反正,你……你不能和他天天在一起。下午你是不是要和他去钓鱼?”“是啊。”“我也要去!”“去就去呗。”我把一顶纱帽扣在他头上,看了看效果,他一把掀了下来扔在地上:“姐姐!你忘了你以前说的话了?”我以前说的话?以前的爱西丝说过什么话我可不知道。我转头看看,正好亚莉不在。我含糊的说:“你还记得呀,我都不记得了。”这话可是实话,我确实不记得。“你说过,等我长大了,要和我结婚的!”小曼语出惊人。我扑通一下从矮凳上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下。这,这玩笑开大了。“小曼啊……”我有点结巴:“你确定,你没记错吗?”他气呼呼的看着我,眼圈有点红,一个字也没说,一转身跑了出去。地下跪的那孩子不安的回头看看,慢慢的爬起来退了出去,退下了台阶,小步的跑开追着曼菲士去了。安苏娜把我扶了起来,轻声问:“公主没事吧?”“我没事,有事的可不是我……”我和小曼菲士可是亲姐弟呀!结婚?姐弟结婚?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哪!亚莉捧着个盘子进来,有些好奇的问:“公主,曼菲士王子他是怎么了?”“神经了。”我没好气的揉揉屁股,可是动作慢慢的停了下来,我转过头,试探的问:“亚莉,我是不是说过——要和曼菲士,呃,结……婚?”亚莉理所当然的点了头:“是的公主!这不是您从小到大的心愿吗?”这,这怎么可能呢!不过也不好说……古埃及……好象的确是有姐弟结婚,兄妹结婚的……呃,惯例。据说一开始是个不负责任的法老,因为儿子女儿大打出手争夺权位,所以他说,干脆你们结婚吧。这样就可不用争了,两个人一起做王吧,还美其名曰保持了王室血统的纯洁性!简直是发疯!以前的爱西丝是怎么样的我可不管,反正,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和小曼那小鬼结婚的。如果我要结婚的话,至少应该找一个象……那样的。就象……安苏娜忽然把桌角的金杯碰翻了,里面的果汁泼了一地。我回过头,亚莉已经不满的说:“安苏娜,你怎么回事啊?”“啊,对不住,我一时出神了。”她弯下腰去收拾东西,长长的黑发闪着生漆似的光,身段妖娆的象一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