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去,又迟迟不往床边走,沈时苓那边却道:“你能将这盖头揭了么,太难受了。”
严学中沉默寡言地在原地站着,踯躅半天,走过去,似是下了狠心一般,这才揭开了那喜帕。
沈时苓陡然间像是恢复了自由身,起身到梳妆台前卸下那些烦人的首饰,又洗了脸,卸去那些脂粉,白净的脸上有些许倦意。
她伸手拆了头发,一头青丝散落下来,垂至腰间,与身上大红喜服映衬,显得格外……
严学中未能找到一个词来形容眼下的沈时苓。
他浅吸口气,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便转过身去,索性不看。
沈时苓脱了外面喜袍,只剩里头一件中单。她麻利地换掉了铺满干果枣子的床单,铺完新的立时爬了上去,平躺了一会儿,舒了口气。媒婆说得没错,成亲果真是件累人的事情。
只躺下喘了口气,她便又重新坐起来:“你要在角落里站一辈子么?快点睡觉啦。”
严学中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他又磨蹭了半天,这才走到床边,低头脱掉了鞋子与足袋,正打算躺下来时,沈时苓立刻伸手阻止了他:“外袍不脱就要睡觉吗?你在家也这样?”
严学中冷冷淡淡回了一句:“我家被子不够。”
沈时苓管他说什么,三下五除二拆开了他腰带,扯了一下他前襟道:“余下的就不要我动手了罢?我家被子多,容不得你穿这么许多睡觉。”
严学中磨磨蹭蹭脱着外袍。
沈时苓已是滚到了床里侧,背过身不看他:“放心我不会强上了你,你安心脱罢。”
严学中脱掉外袍,无可奈何地躺进了被窝里,可他也不敢拖被子,就算一半身子还露在被子外面,也只好任由这般露着。
他平躺着抬头望喜帐,一个不留神,沈时苓忽然滚了过来,胳膊横在他胸前,头也靠了过来。
严学中浑身僵硬。
他能感到……呃,对方的体温。
沈时苓闭眼靠了会儿,体会了一下,认为感觉很对,这才舒了一大口气。唔,她没有选错人。等等……
她忽问道:“你这把年纪不娶妻,莫不是有什么隐疾?”话说着手已是滑进了某人的夹领内,严学中顿时浑身僵硬得气都不敢喘。
沈时苓伸指恶作剧般地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你——紧张什么?我都没紧张。”
严学中喉结滚动得厉害,一把按住她的手,迅速挪开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冷冷道:“我要睡觉了。”
沈时苓笑笑,很是好心地放过他,便也不说话,伸手环住他的腰,闭眼睡了。
如此一来,严学中彻夜没法翻身,只好这么睡着。天知道他讨厌侧左边睡,这样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沈时苓却睡得很沉,似是觉得十分安稳,贴着对方的背,难得睡得香甜。她半蜷着身体,手搭在他身上,有节律的鼻息隔着严学中薄薄的中衣传递过去,严学中却觉得背都快要烧着了。
奈何长夜漫漫,喜烛又有不能熄的说法,严学中这夜过得简直煎熬。
次日一早,沈时苓迷迷糊糊醒来,觉着左肩压得很疼,才意识到自己侧左睡了一晚上,该死,她本来非常讨厌这个睡姿的。她揉了揉眼,意识不清地拍了拍严学中:“跟你商量件事,往后侧右睡罢,我觉得侧左边睡太痛苦了,肩膀都要坏了……”
她声音含含糊糊的,严学中却是听清楚了。
他迅速翻了个身,换回他最熟悉的侧右睡姿,闭眼接着睡觉。
沈时苓见他这反应,呃……这么好商量?她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夫君本来就和她一样,嗜爱侧右睡。
她瞧了一眼外边天色,见还未大亮,且想一想今日又不用起早给公婆敬茶之类的,便安心地翻个身接着睡了。
待她翻过身去,严学中却睁了眼。她一头青丝窝在长颈间,有些散在枕头上,有些被压在了身下,中单包裹之下是削瘦的肩。褪去外边那些传言里的着墨,其实沈时苓不过也就是普通女子。拥有很多东西便不会觉得孤苦吗?严学中闭眼想了一会儿。
是人都会感到孤独罢,纵然她是沈时苓。
可她也会凭借感觉仓促定了自己的婚事,全然说不上来理由,也让人捉摸不透。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沈时苓却忽然坐了起来,叹了口气双手撑住额头道:“要不你睡里侧罢。”
呃……抱上瘾了么?
她头发散下来,素净的脸上还有睡意。
严学中却说:“太麻烦了,你躺下来罢。”言毕却已伸臂将她揽下,犹豫了一下从身后抱住她。他手脚轻慢,不敢太放肆,实在是两人之间的生疏……似乎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