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孟景春来了,白存林赶紧朝她笑笑,道:“贤弟啊,等了你好久。”
孟景春脸色淡淡:“白兄来得真早。”她现下总怕对白存林热情了,这厮便会得寸进尺。因此她也学着摆摆脸色,好让他有些“不要轻易去烦别人”的觉悟。
“不早啦,日头都快没了。”白存林走过来,“我来帮贤弟一起将东西搬到隔壁去?”
孟景春取钥匙开了门,屋子里的行李她早已收拾好,就等着搬去隔壁。说实话,她若与沈英还与之前一样相安无事,搬去他旧屋住着,也是很舒服的。
白存林喊上那官舍小吏一起帮忙,将孟景春的两箱子行李都抬到了隔壁,这才开始将自己的行李往屋里搬。
孟景春听着外面的动静,关上门收拾屋子。
迟暮日光从后院照进来,将人影拖得老长。自那晚之后,她倒没再来过这屋子,总觉得有些瘆得慌,让人有莫名其妙的孤独感。
书架上的东西没有清空,她俯身拉开矮柜,发现里面也有一些旧书册子。沈英上次遣人来搬,搬得竟是一点也不干净,有许多东西没有带走,全丢这儿了,还弄得乱七八糟。
孟景春卷起袖子,将沈英留下的东西悉数都往一个空藤条箱里装。她收拾了会儿,忽听得外面响起敲门声。她直起身,在书房里听着外面的敲门声原是这个样子……
也不知沈英当时听她在外头敲门有没有这种闷闷的、一池寂静忽然被敲得支离破碎的感觉。
现下她身处这个屋子,各种感官都莫名其妙地敏锐起来,有些不自在。
她擦擦额头的汗,前去开门。
白存林绽了一张笑脸抱着个布包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瞧一眼:“呀,你就两箱东西,怎么到现在还没收拾好啊?”
孟景春心说这速度挺正常的,有什么不对吗?
“我都收拾停当了,你手脚太慢。”白存林将那布包递给她,“给,都是大桃子,很好吃的,你抓紧时间吃,放久了会烂。”
孟景春说:“不用了罢……白兄这也太客气,实在让人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白存林大力拍住她的肩,“你我以后就是兄弟,好东西自然要一起分。”
孟景春脸黑了黑,夏衣单薄,肩膀被他这厚手掌拍得老疼。
她接过那布包,忽觉着有些不对,好像底下还放了书册一样的东西,忙问白存林是不是放错东西了。
白存林又拍拍她的肩,笑得略是暧昧:“我近来得了两本好书,已是看完了,想着也给贤弟开开眼。”
孟景春觉得他这神情甚怪,便从那布包里掏出书,蓝皮书封,连个字也没有。然她还没来得及翻开,白存林已是立刻阻止了她:“孟兄待没人时自己瞧,现下还是先收拾罢。”
孟景春听他这样说,便越觉着这不是什么好书。白存林笑着走了,她翻开那书一看,小脸乍红又转白,白存林这小子竟给她春宫册子!
她赶紧将那书合上。以前在书院时,同窗间传阅春宫册子也是有的,她知道男孩子对这些充满好奇,自己现下立刻将这书还回去,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她遂将那册子连同装桃子的布包扔在案上,打算趁着还有日头先将屋子收拾好了再说。
她门也没关,便又折回书房去整理柜子。
日光又往下移了些,光线渐暗,她弯下腰试图将那藤条箱子搬到角落里去,试了几次却都觉得太沉。
她忽注意到地上的影子多了一条,便扭过头去。初时以为是幻觉,用力闭眼再睁开,沈英却已是走到她面前,俯身将那藤条箱子搬起来,声音有些凉却柔软如圆石:“要搬到哪儿?”
孟景春猛地回过神:“啊……角落,放角落里就行……”
等沈英将那箱子搬至角落她才想起那箱子里都是他的旧物,背后陡然间像着了火般地冒了一层细汗。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这箱子、箱子里的东西,是相爷的……是相爷上回没搬走的……既然来了,相爷就顺道带回去好了。”
沈英走过来,看她一张小脸被夕阳晒得通红,额前有薄汗,竟想伸手过去替她擦掉。他连忙别过眼,见她赤脚站在那蔺草席上,又不由蹙眉:“不怕受凉么,好歹将袜袋穿起来。”
孟景春光着脚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竟有些紧张。
这屋子、这人、以及这即将沉入夜幕的一切,在燠热的夏日傍晚里让人紧张得手心发痒。
她越发不懂自己了,以前好好的,怎么现下一瞧见沈英她就浑身上下不对劲?怕他?好像是有些怕,可她也敢在张之青面前顶撞沈英啊,按说也不是真的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