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苏浣回到屋里的时候,何姨娘正将城中的青年才俊、世勋贵胄的公子小姐画像都集中起来,挑挑拣拣。
瞧着自己女儿失魂落魄地走回来,赶紧伸手招呼她来看。
一张张花里胡哨的画像在苏浣面前摆来摆去,看得她心烦意乱,又不忍拂了何姨娘的意,只将画像拉到一边,道,娘您看的这些,连姐连苏家嫡女的身份都不一定攀得上,更何况我您就别异想天开了。
她坐在一侧,想着方才左右也没等到姐姐追出来,心里就委屈又难过,更何况,她如今是再没有什么嫁人的心思又何必巴巴地自取其辱。
何姨娘瞧她自怜自艾,心里一疼,又怕再戳了她的伤疤,当即歇了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底下抽出张画像来,递到女儿面前。
别伤心浣浣你瞧,这是娘替你相看的,只是个八品,咱勉强配得上,而且为人周正,品貌端方,就是前些年一心扑在官家的事儿上,都二十了还没娶妻,娘瞧着是个靠谱的,咱嫁过去做个妾,想必她也不会太过苛待
苏浣想起自己的身子,不免悲从中来,低叹道,娘,我已歇了嫁人的念头,何必让我去祸害清白人家我就一辈子陪着您,给您养老,等您去了,我也陪着您走一道此生便了了
何姨娘听得脸上青一道白一道,听不得她竟敢对自己说了去字,又听她要随自己去,更是难受,当即丢了画像搂着她哭起来。
我的儿,谁要你陪我去,这家乾元女君,暗地里都传是不能人道,恐难有嗣,没有几户人家肯嫁哩,但是人品是各家都值得称道的,我儿嫁过去,应不会再受那些苦
浣浣你若一辈子不嫁,过两年,你祖母就得给你脸色看了便是等她西去,这府里等得苏浅做主,你哪里还有好果子吃?可别再说这些丧气话了!
一想到姐姐已被苏浅强夺了身子,自己如今咎由自取,落得如此,日后还免不了仰她的鼻息,苏浣只觉得暗无天日。
她咬了咬牙,俯腰将何姨娘扔在地上的画像捡起来,看了一眼,面色一僵,又递还回去,笑道,娘说得对,待我再好好儿想想
她一回来脸色就很是难看,加上身子骨也没好透,何姨娘也不敢逼得太紧,听她留了转圜的余地,当即点头,行浣浣这些时日要多加休息,可不能再着凉
絮絮叨叨声里,苏浣回了自己的屋,拉过被子将自己掩过。
何姨娘久居后宅,目光也短浅,那监察御史虽则才八品,可气魄却大得很,监察六部,分巡各地,是个朝廷大员也不肯轻易得罪的。
这样的人,又眼神温和,一身正气,她怎可能配得上?
夜渐渐深了,本已悄然许久的房内忽地亮了一点灯豆,一道身影坐于桌旁,提笔了了,后,起身出门而去。
第二日,苏汐走在去请安的路上,碰着眼睛都哭肿了何姨娘,跌跌撞撞回了屋。
而后才有碎嘴子的仆人低声嘀咕,也不知跑哪里去了一个人怎么过下去在外头可怎么活啊
苏汐听着不对劲,招了个扫地的小仆过来,听了许久方才理顺。
苏浣走了。
苏汐眉心一阵紧蹙,步子顿了顿,又紧接着朝老太太房里去了。
环儿手里捧着几本账册,伏着腰呈上去了,老太太也瞧不太清,略略看了几眼成果,眼神瞧着有些满意,然而面上却始终不咸不淡。
辛苦汐儿了。她略点一点头,将册子打回来。
请过安,便打发苏汐去了。
老太太盯着苏汐那不太自然的走姿瞧了许久,直盯得人都没影儿了,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阴鸷。
就跟她那个娘一样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她捶胸顿足地哭了几句,倒是将一旁的陈婆子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安慰,老祖宗别哭,那日天色昏着,许是婆子我看错了也说不定兹事体大,待我好生查探一番,再来回禀您不迟
哎我苏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啊!